来源:新华每日电讯
一手开创中国功能神经【jīng】外科学、国【guó】内“细胞刀【dāo】第一人”……在中国功能神经【jīng】外【wài】科领域,李勇杰是一个“神话”。在层层耀眼【yǎn】的光环之【zhī】下,本质上,他永【yǒng】远【yuǎn】是一位不断探索新领域的科学【xué】家【jiā】型【xíng】医【yī】生、一位挡在通【tōng】往死【sǐ】神和疾病【bìng】之路上的医者。
李勇杰是79级大学生——改革【gé】开放【fàng】后【hòu】最早一批【pī】通过高考改变【biàn】命【mìng】运的大学生【shēng】。20世纪【jì】90年代初,伴【bàn】随出国留学潮,他负笈西游学得“一手”真功夫；虽然拿到绿【lǜ】卡,却毅然放弃选【xuǎn】择回国,短【duǎn】短20年间开创【chuàng】并引领一个学【xué】科跻【jī】身国【guó】际“第【dì】一方【fāng】阵”……
正值改【gǎi】革开放40年【nián】之际【jì】,李勇杰主编的150万字的《功能神经外科【kē】学》一书【shū】出版【bǎn】。一本【běn】书,一个人；一个【gè】学科,一个时代【dài】……
翻开《功能神经【jīng】外【wài】科学》,走进首都医【yī】科大【dà】学【xué】宣武【wǔ】医院功能神经外科暨北京功能【néng】神经外科研究所,走【zǒu】近李勇杰【jié】团队,了【le】解功【gōng】能神经【jīng】外科的发展,仿佛看到【dào】一【yī】幕【mù】幕刀尖上的“勇【yǒng】者”之舞,精彩舞技里是永不停歇的脚步……
2018北京功能神经外科研究所全家福。受访者供图
在郑心意【yì】命【mìng】运的“分岔口”,他的主治医生、北京功能神经外科研究所所长【zhǎng】李勇杰微笑地站在那【nà】里——正是他【tā】和他的【de】团队通过手术,实现【xiàn】了“中【zhōng】国阿甘【gān】”曾破碎【suì】一地的梦想【xiǎng】。
9-21,是中国第一【yī】台“细胞刀”手术【shù】20年纪念日【rì】。新华每日【rì】电【diàn】讯【xùn】记者【zhě】走进连续10年成为【wéi】全球脑起搏器植【zhí】入量第【dì】一的机构——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功【gōng】能神经【jīng】外科暨北京功能【néng】神经外科【kē】研究所,一探究【jiū】竟。
1979年考入北大,1994年留【liú】学,20年【nián】前【qián】回【huí】国创办北京功能神经外【wài】科研究所,几年前开始探索社会【huì】办【bàn】医、建立门诊部,帮助【zhù】更多的人看上【shàng】病、看好病【bìng】……近40年的时光年轮【lún】里,李勇杰的命运【yùn】和【hé】一个学科、一个时代【dài】的【de】变化紧密联系【xì】在了一起。
李勇杰教授。
睁眼看世界:
从“细胞刀第一人”到“一粒种子”
人类大脑,堪称世界上最神奇最复杂的物质【zhì】之【zhī】一。而【ér】要在大脑【nǎo】上动“刀”,不仅需要勇气【qì】,更需要“真【zhēn】功夫”。
李勇杰治愈【yù】郑心意的那台手术,名为“脑深部【bù】电刺【cì】激手术”。简单【dān】地说,就是【shì】在人脑【nǎo】的【de】深处放入电【diàn】极。其科学原理是:人类肌体的运动障碍是因【yīn】为一些脑【nǎo】细胞发【fā】生了病变,通过对病变细【xì】胞加以电刺激【jī】,能控制和调节它【tā】们【men】发病【bìng】的症状。
李勇杰教授为患者做立体定向手术。
这样的【de】手术听似简单,其实人【rén】类直到【dào】19世纪末【mò】才认识【shí】到人脑与意【yì】识【shí】、行为【wéi】的关系。而利用外【wài】科手术【shù】精准【zhǔn】地治疗大脑组【zǔ】织,则要追溯到1947年立体【tǐ】定向技术的出现——当时,这一【yī】技术针对的病症正【zhèng】是【shì】被称为“不死癌症【zhèng】”的帕金森病。
最初病人【rén】的手脚表现出【chū】节律性震颤,行动【dòng】迟缓,系鞋带【dài】、纽扣,穿脱鞋袜困难【nán】,患病后5至【zhì】15年渐渐丧失活动能力……帕【pà】金森【sēn】病是一种【zhǒng】缓慢进展的疾【jí】病,主【zhǔ】要发【fā】生于中老年时期。拳王阿【ā】里、数学家陈景润等【děng】都【dōu】不幸罹患这种【zhǒng】疾病【bìng】。
1994年【nián】,刚刚出【chū】国攻读博士后的李勇杰第【dì】一次接触到当时最【zuì】前【qián】沿的微电极导向立体定向神经外科手【shǒu】术。这是一种通过毁损脑【nǎo】内“震颤【chàn】细胞”从而【ér】停止【zhǐ】病【bìng】人【rén】肌体震颤的技术,被【bèi】形象【xiàng】地【dì】称为“细胞刀”。
作为一种神经调控手【shǒu】术,它采用立体定向的方法进行精确定位【wèi】,在人脑【nǎo】内植【zhí】入刺激电【diàn】极,通过体外【wài】遥控装【zhuāng】置调控脑内电【diàn】极的刺【cì】激参数,以控【kòng】制和改善患者的疾【jí】病症【zhèng】状,是人类实现“脑-机对话”梦想【xiǎng】最【zuì】成功的案例【lì】。
“这种脑【nǎo】深部【bù】刺激器,又称脑起搏器,是进入21世纪以【yǐ】来国际医学界治疗功能性脑病最先【xiān】进的技术手【shǒu】段【duàn】,其中以【yǐ】帕金森病患者的【de】治疗最为成【chéng】熟和常见。”时至【zhì】今日,李勇杰仍【réng】记【jì】得那一刻【kè】的震【zhèn】撼。
手术【shù】室里接【jiē】受治疗的病【bìng】人,经过颅【lú】内准确定【dìng】位后,一【yī】个很细的电极深入她的大脑,找到【dào】病变的异常细【xì】胞,然后通过射【shè】频加【jiā】热【rè】的办法将其“破坏”。几秒钟之【zhī】内,病人右【yòu】手【shǒu】剧烈的【de】震颤【chàn】消失了,她的泪水涌出眼【yǎn】眶:“哦【ò】,天哪,它【tā】(抖动)停【tíng】了,10年了……”
1998研【yán】究所成立【lì】-著名功能神【shén】经外【wài】科专家美【měi】国【guó】RP-Iacono医生来所亲临祝贺。
“整个世界好像【xiàng】寂静下来,我【wǒ】只【zhī】能听见内【nèi】心【xīn】深处的声音:一【yī】定要掌握这项技【jì】术!”57岁【suì】的李【lǐ】勇杰,永远不会忘记决定自己未来学【xué】术方向乃至人生命运的那【nà】一刻。
当【dāng】时,这【zhè】一【yī】先进的手术技术【shù】在国内还是一项空白【bái】,医生们还把帕金森病叫做“震颤麻【má】痹”。早【zǎo】已是国【guó】内医学博【bó】士、行【háng】医数年的李勇杰很【hěn】清楚,中国患有【yǒu】像帕【pà】金森病这样的【de】神经系统功能性疾【jí】病的患者多达数【shù】千【qiān】万人,急需高水平【píng】的脑外科手术介【jiè】入治疗。
博士【shì】后毕业后,李勇杰毫不犹豫地加入当时世【shì】界上久负【fù】盛名的立体定向【xiàng】神经外科——罗【luó】马【mǎ】琳达大学【xué】医学【xué】中【zhōng】心,仅用【yòng】两年时间就掌握了“细胞刀”的【de】全部技【jì】术。
“中国【guó】有那【nà】么多病人,我要回国,把学到的【de】技术【shù】带回来!”李勇杰内心的声音再次响【xiǎng】起。舒适的【de】生活【huó】、整洁的环境、美国的【de】绿卡……什么也【yě】不【bú】能阻止他回国【guó】的脚步。
“我走得义无返顾。”李勇杰坚定地说。
9-21李【lǐ】勇杰在北京【jīng】功能【néng】神经外科研究【jiū】所完成第一例立体定向细胞刀【dāo】手术。
9-21,中【zhōng】国第一台“细胞刀”手术【shù】在【zài】宣武医院开始了。学成归国的李勇杰【jié】是主刀【dāo】大夫,也是麻醉【zuì】师、影像师、护【hù】士……因为谁也【yě】不【bú】知道这台“高精尖【jiān】”的手术是怎么做的,他需【xū】要亲自【zì】把控【kòng】每一道环节。
打头架、带【dài】病人去核磁室做脑扫描、手术靶点定位、靶点位置计算、开【kāi】颅、钻孔、将极细的穿刺针穿入抵达靶【bǎ】点位置【zhì】、沿针【zhēn】道插入一根微电极……不知不【bú】觉,8个小时【shí】过【guò】去了,沉浸其【qí】中的【de】李勇杰丝【sī】毫不觉,围观的医生、护【hù】士看到:电极定位的【de】误【wù】差不超过1毫米【mǐ】,病人【rén】颤抖的手在【zài】术【shù】中渐渐【jiàn】停了下【xià】来。
“人的大脑是个【gè】黑盒子,立体定【dìng】向【xiàng】技术有点像【xiàng】GPS,必须准确到【dào】毫米。”李勇杰说【shuō】。
《功能神经外科【kē】通讯》是【shì】研究所【suǒ】办的【de】同行交【jiāo】流的刊物,2012年【nián】4月出版的总第10期封【fēng】面是一幅瑞【ruì】士民族英雄威廉·退【tuì】尔在殖民者【zhě】压迫【pò】下,对准不远处儿子【zǐ】头顶上的苹【píng】果拉弓射箭的画【huà】面。
“穿越遥远的时空,我【wǒ】们【men】在捕捉画面中威【wēi】廉姆【mǔ】的呼吸,切【qiē】诊他【tā】的【de】脉搏,心【xīn】有戚【qī】戚,惺惺相惜,对那情那景感同身受。”李【lǐ】勇杰在杂志扉【fēi】页撰文《勇气与担当铸就荣【róng】耀》一文【wén】中表示【shì】,“因为【wéi】,我【wǒ】们的职业是【shì】治病救人的医生,疾病【bìng】是‘魔’,医生是张弓搭箭者。面对患者【zhě】求助【zhù】甚至绝【jué】望的眼神,面对疾【jí】病疑难和复杂【zá】性【xìng】的挑战,面对治疗【liáo】工作带来的医学【xué】风险和社会学风险,我们每天都接受【shòu】着【zhe】考验【yàn】和【hé】挑战。这不仅需要我们【men】对自【zì】身知识与【yǔ】技能【néng】的【de】信心,还挑战我们的勇气和担当。”
神经外科手术,特别是立体定向手术,恰似弯弓射苹果。
“这要求【qiú】高度的【de】精【jīng】准,不允许有丝毫差错,才【cái】能保证患者于无恙,且‘射’疾【jí】患于无【wú】影无形。”李勇【yǒng】杰说。
“感觉太神【shén】奇了。”目睹手【shǒu】术【shù】全程【chéng】的【de】医生鲁晓利记得【dé】,手术成功后,慕名而来的【de】病人【rén】越来越【yuè】多,到1998年年底,李勇杰团队每月已能做几十台“细胞刀”手术,一套科【kē】学的手术标【biāo】准流程【chéng】随之建立,手术【shù】时【shí】间也随【suí】之缩短到平均两【liǎng】个小时。
“我只是一粒种子,把这项【xiàng】技【jì】术带回国,到处【chù】开花结果。”被【bèi】誉【yù】为“细胞刀第一人”的李【lǐ】勇杰谦【qiān】虚地说,如果说自【zì】己有何贡献【xiàn】,那就是【shì】让【ràng】立【lì】体定向技术在中国发展【zhǎn】得【dé】更为【wéi】精细,更有安全保障。
1999年美国国立帕金森基【jī】金会授予北京【jīng】功能【néng】神经外科【kē】研【yán】究所“卓越【yuè】成就临床中心”称号【hào】。
帕金森病,是运动障碍病最为【wéi】常【cháng】见的一【yī】种。流行病【bìng】学统计显示中国有200万患【huàn】者,占【zhàn】全球【qiú】总【zǒng】患病人数【shù】的40%。由于【yú】人口的日益老龄化,帕金【jīn】森病的发病率还在增加,已【yǐ】成为中老年人神经系统的【de】常见【jiàn】病之一。
1817年,英国医【yī】生帕金森在《震颤麻【má】痹论》一书中确【què】认了帕金【jīn】森病,此后国际医学界以【yǐ】他的名字命【mìng】名【míng】了这种疾病。
“今年【nián】是【shì】帕金森病被确认的201年【nián】。”李勇杰说,“我出【chū】国之前,国外用帕金【jīn】森病这个称呼已【yǐ】经【jīng】100多年了,这【zhè】个病在国内还叫‘震颤麻痹’。现在【zài】国【guó】内也都叫【jiào】帕金森病【bìng】了,这就是大【dà】家【jiā】睁【zhēng】眼看世界的【de】结果。”
北京功能神经外科研究所的开创和探索,使无数患者看到了希望。
截至9-21,20年的时【shí】间里,北京功【gōng】能【néng】神经外科研【yán】究所共为6690例运动障【zhàng】碍病患者实施了立体定向手术治疗【liáo】,涉及13类功能【néng】神【shén】经【jīng】外科【kē】疾病:帕金森病占3/4以上,其次是【shì】原【yuán】发性震颤(10.87%)、肌【jī】张力障碍(7.17%),其【qí】他的运动障碍病仅占【zhàn】5.74%——包【bāo】括脑瘫【tān】、抽动症、帕【pà】金森叠加综合【hé】征、不【bú】随意运【yùn】动、舞蹈病等。
“回【huí】国刚开【kāi】始三五年【nián】,我们是孤【gū】独地【dì】战斗。最近五六年【nián】,各地医院、大学都迫不及【jí】待要发展功能神【shén】经外【wài】科了。”李勇杰说。
2024-9-21-美【měi】国运动【dòng】障碍病专家Ali-Rezai教授来【lái】访，李勇【yǒng】杰教授签名赠书。
勇者无敌:
20年让功能神经外科学“花开”中国
以20年【nián】前的第一台【tái】“细【xì】胞刀”手术为【wéi】起点,中国已建立【lì】起一个【gè】以运动障碍、癫痫外科和疼痛为核心,发散到神经脊柱【zhù】、面肌【jī】痉挛以及精神外科等多层【céng】次、全方位的功【gōng】能神经【jīng】外科的【de】学科【kē】构架。
李勇杰“一个人的战场”也变成了“团体赛”。
当【dāng】年,宣武医院因他的归来而设立【lì】了北京功能神经外【wài】科研究所,它是中国第一家功能神经【jīng】外科领域的【de】临床治疗【liáo】和科研【yán】机【jī】构。自2009年起,这里已成全【quán】球最大的“脑深【shēn】部【bù】电【diàn】刺激治疗中心”,脑【nǎo】起搏器【qì】植入量【liàng】连续10年全【quán】球第一。
“这是一个团体赛的成绩,但脑【nǎo】刺激器的高科技来自大洋彼岸,植入量再大【dà】也只【zhī】是【shì】跟跑,而不是领跑。”李勇杰很清醒,“不做【zuò】昙【tán】花一现,而要长【zhǎng】足稳【wěn】定【dìng】的【de】发展【zhǎn】,这【zhè】才是我回国创业的真【zhēn】正使命【mìng】所在【zài】。”
面对庞大的医疗需求和彼时【shí】一片空白的中国功能【néng】神【shén】经外科领域,这位外表儒雅【yǎ】、讲【jiǎng】起话来慢【màn】条【tiáo】斯理的医生显【xiǎn】示出人如其【qí】名的“勇”字,一肩挑起了人才培【péi】养、学科建【jiàn】设两【liǎng】副【fù】重担。
很【hěn】难想【xiǎng】象,2010年李勇杰治愈郑【zhèng】心意的【de】“扭转【zhuǎn】痉挛型脑瘫”时,脑电极植入手术在国际上也【yě】尚处在【zài】各【gè】项早期临床探索中【zhōng】。这【zhè】意味着,他所做的前【qián】沿探索不可【kě】避免会有失败的风【fēng】险。
李【lǐ】勇杰【jié】坦承,自己固然“爱惜羽毛”,但要做一个好的脑外【wài】科医生,“短期看智力,中【zhōng】期看能力,长【zhǎng】期看【kàn】担【dān】当”。为此,他立下一条【tiáo】做手【shǒu】术的规矩:“最难、最【zuì】新、最有【yǒu】风险的手术,我来【lái】做【zuò】!”
李勇杰教授做内镜手术。
一【yī】次,李勇杰遇到了一位病情特别复杂的癫【diān】痫患者【zhě】小意。她在外【wài】地【dì】手术失败后,被一【yī】位【wèi】医学前辈【bèi】介【jiè】绍过来就医。但经过【guò】一次无可挑剔的开颅手术后,她的病情居然又复【fù】发【fā】了。这意味着,之【zhī】前对病灶的判断很可能【néng】是错的。
等李勇杰【jié】被同【tóng】事喊到病房时,看到的【de】是这样一幕情【qíng】形:患者母亲坐在【zài】窗台上,万【wàn】念俱【jù】灰。基【jī】于【yú】细致的观察后,李【lǐ】勇杰果断第二次开颅检查,确认真正的【de】病【bìng】灶竟在脑的【de】顶叶区,距【jù】离大脑运动皮层不到2厘【lí】米【mǐ】。
第三次开颅手【shǒu】术做不【bú】做?谁【shuí】来做?李勇杰毫【háo】不犹豫地【dì】站【zhàn】在了手术【shù】台前,他【tā】小心翼翼【yì】切除了指甲盖【gài】那么大的病灶细胞【bāo】,避开了凶险的运动皮层伤害。
“病人【rén】才16岁,如果因为手术而【ér】瘫了【le】,年【nián】轻医生很可能无法承担这种巨大的心【xīn】理负担,那就我来【lái】吧。”他微笑着回忆,仿【fǎng】佛那些惊心【xīn】动魄的“生死时刻”一【yī】如平常【cháng】。
一【yī】直追随他的【de】鲁晓利医生评价他“不怒自【zì】威【wēi】”——“当他在【zài】的时候,所有人【rén】都发自内心地依【yī】靠他【tā】,这就是李教授【shòu】的【de】人格魅力【lì】”。
他待人以诚。
“要么不【bú】看,只要我接了【le】,就一定要【yào】对病人负责到底。”李勇杰说【shuō】,“一定是【shì】敢【gǎn】于担当【dāng】的人进步快,一【yī】定【dìng】是怕出事的【de】人进步慢,最后比的是担当。”
“李老师常【cháng】对我们说【shuō】,成为一名好医生,做人是第一位的。能够医【yī】治的疾【jí】病,治疗要【yào】认真精准,疑难病例要讨论出最佳的治疗方【fāng】案,暂【zàn】时【shí】没【méi】有方法治【zhì】疗的【de】疾病,要让患者和家属正确认识,积【jī】极【jí】面对疾病【bìng】。‘有时是治【zhì】愈,常常是帮【bāng】助,总是去安【ān】慰’。”李勇杰的学生周长帅曾在一【yī】篇名为《大医生的小故事》文【wén】章中,引用这句话【huà】描述自己【jǐ】的导师【shī】。
诊治来自世界【jiè】各地的【de】患者【zhě】10多【duō】万【wàn】人、手术治疗1万多例……20年如白驹过隙,李勇杰实现了自己归国的抱负:面向全国医院的16期【qī】“宣武讲习班”,培养出一支【zhī】高水【shuǐ】平的【de】功【gōng】能神经外【wài】科【kē】“国家队”,培训了全【quán】国【guó】上【shàng】千名医生；“细【xì】胞刀”、脑深部电刺【cì】激、内镜手【shǒu】术等前沿技术一一【yī】引入中国,可诊疗【liáo】的病种已拓展到30多【duō】种。
“我本身就是强迫症、完【wán】美主义者。”李【lǐ】勇杰说,“科研是一【yī】种精神、态度和方法【fǎ】,要把科【kē】研当【dāng】工作,把工作当【dāng】科研【yán】,就是【shì】要弄明白、搞【gǎo】清楚,把科研精神贯穿工【gōng】作之中,不断扩大技术的适应范【fàn】围【wéi】。”
有【yǒu】人问李勇杰:“你【nǐ】不怕教会徒【tú】弟,饿死师傅?”他哈【hā】哈大笑:“我有那么【me】多【duō】新技术、新领域要去学,哪有时间想这些?”
李勇杰教授在《健康之路》栏目做科普宣传。
帕【pà】金森病、原发性【xìng】障碍、肌【jī】张力障【zhàng】碍、抽动症【zhèng】、不随意运动、脑瘫、肌强直等【děng】运动【dòng】障碍病,多种【zhǒng】癫痫类【lèi】疾病,中枢性【xìng】疼痛【tòng】、周【zhōu】围神经损伤性【xìng】疼痛、癌痛、内脏痛、软组织疼痛、腰腿痛、颈肩【jiān】痛【tòng】等慢性疼痛,腰椎间盘突出症、颈椎间盘突出症等【děng】神经脊柱类【lèi】疾病……《功能神经外科学》记载的30多【duō】种【zhǒng】疾病,北【běi】京功能神经外【wài】科【kē】研究所的专家们【men】都治过或做过手术。
“在功能神经外科领【lǐng】域,治【zhì】疗病种像我们【men】这么【me】全的平台,全世界都【dōu】找【zhǎo】不【bú】到。”李勇【yǒng】杰语气【qì】和缓,却透着自信和骄傲,“20年【nián】,我搭起来一个学科发展【zhǎn】的平台,带出【chū】了一支队伍。就算我退【tuì】休了,这个学【xué】科也【yě】会继续发【fā】展下去。”
功能神经【jīng】研究【jiū】所会议室里,墙上有序悬挂着一幅幅相框,而且【qiě】一个比【bǐ】一【yī】个长——因为这【zhè】是【shì】研究所【suǒ】一年一度的大合【hé】影【yǐng】。
“在李所长带领下,我们的合影坚持了【le】20年。我【wǒ】们是一个大家庭,队伍越来【lái】越大,所以合影【yǐng】照【zhào】片越【yuè】来越长。”鲁【lǔ】晓利【lì】说。
回首改革开放40年,李勇杰感慨万千:“我们【men】赶上【shàng】了改革开放的年代【dài】,这【zhè】是【shì】中国【guó】几千年来,无【wú】论是经济、社会,还是知识、科学、技术【shù】发【fā】展最好最快的【de】时期。从一【yī】个懵懂少年到【dào】医学专家、学科带头人,从一个【gè】怀揣梦想【xiǎng】的创业者到【dào】理想【xiǎng】的落地和【hé】生根开花结果,我的成【chéng】长、收获,都拜时代【dài】所赐。”
“从【cóng】痴人说梦到梦想成真,我多【duō】像那【nà】个奔跑【pǎo】在【zài】美丽海【hǎi】滩上的孩子,在被浪花簇拥【yōng】到沙【shā】滩上的海货中,我【wǒ】欣【xīn】喜地捡到了几枚色彩缤纷【fēn】的贝【bèi】壳……而环【huán】顾四周,这样【yàng】的【de】孩子还真多!”
10年前,李勇杰有感而发写下的这段话,今天看来,意味深长。
2015年李勇杰教授获“首都十大健康卫士”称号。
永远在路上:
“不安分”的科学家
20年磨一剑。
李勇【yǒng】杰率【lǜ】领的100多人的团队,已成为功能【néng】神经外科领域全世【shì】界【jiè】都响当当的“中【zhōng】国队”,跻身国【guó】际“第一方【fāng】阵”——北京功能神经外科【kē】研究所早【zǎo】在1999年【nián】就被【bèi】国际机构授【shòu】予“卓越成就临床中心”称【chēng】号,成为亚洲唯一获【huò】得这一殊【shū】荣的临床机构【gòu】。
他还有什么追求?
“我是一个【gè】不安【ān】分的人,天生就喜欢做点【diǎn】新的、不一样的事情。”他脸【liǎn】上露出几分孩童【tóng】般的神气【qì】,“我希【xī】望被大家认【rèn】可为一名科学家型的医生。”
事实上,当科学家是李勇杰从小的梦想,学医倒是偶然。
20世【shì】纪60年代,他出生【shēng】在山【shān】西省【shěng】大同市的一个普通家庭。在那个【gè】“运【yùn】动接运动【dòng】”的特殊岁月,由于家庭出身【shēn】“富农”,童年的李勇【yǒng】杰是一【yī】个【gè】“沉默、胆怯”的小孩,“有【yǒu】着与年【nián】龄不相称的老成和孤【gū】独”。
但在他看似【sì】“少年老成”的外表【biǎo】之下,藏着【zhe】一个有趣、充满好【hǎo】奇【qí】心的【de】灵魂。他从小热爱自然科学,6岁时突发奇想,要用水【shuǐ】流和水车制作“永动【dòng】机”；唐山【shān】大地震后,他用漆【qī】包线吊着小锤,穿【chuān】过圆环,只要一摇【yáo】晃便会触发电【diàn】铃响声大作,他对这【zhè】个【gè】自制的“地震仪”十分得意；15岁时,爬上屋【wū】顶装天线【xiàn】,自制【zhì】的“矿石收音机”居然收到【dào】了【le】中央人民【mín】广播电台的声音……
1977年,中国恢复高考,进【jìn】入重教育【yù】、重【chóng】知识的“科学的春【chūn】天”。
“恢复高考【kǎo】,使【shǐ】得社会【huì】阶层重新恢复了流动的生【shēng】机。”1979年,已获【huò】山西【xī】省物【wù】理竞赛一等奖的李勇杰放弃免试上本省大【dà】学的【de】机会,选择参加高考,并且考进全省前20名【míng】,母亲那句“咱【zán】家能【néng】出一个医生就好了,你就学【xué】医【yī】吧【ba】”,让【ràng】孝顺的他从此和【hé】医学相伴至【zhì】今。
1991年,从山【shān】西医【yī】科大学【xué】获【huò】医学博士学位【wèi】、已在《脑研究》杂志发表两篇【piān】英【yīng】文【wén】论文的李勇杰,看到了国内【nèi】外尖端技【jì】术水平的巨大【dà】差距。强烈的【de】求【qiú】知欲让他“孤注一掷”,不惜卖掉了刚分配的住房,出国留学【xué】。
“我【wǒ】的【de】成长、收获【huò】都拜时代所【suǒ】赐,如果没有赶上【shàng】改革开放40年的黄金时期【qī】,我可能【néng】无法主宰【zǎi】自己的命运。”他【tā】说,“因此我坚信,我【wǒ】这颗种【zhǒng】子只有落【luò】在祖国【guó】的【de】土地上,才是归宿【xiǔ】,才能【néng】得到最蓬勃的生长【zhǎng】。”
“改革所开启的机遇【yù】之门越来越大,个人【rén】得以主宰自己命【mìng】运的几率【lǜ】也越来越高【gāo】。”选择归国的【de】李勇杰【jié】,确【què】实【shí】获【huò】得了“最蓬勃的生长”——在他【tā】带领下,北京【jīng】功能神【shén】经外【wài】科研【yán】究【jiū】所不断追踪世界领域在功能性脑病方面的最新动【dòng】态,改【gǎi】良技术【shù】方【fāng】法,提升治疗水平,拓展治疗范畴。
1999年【nián】，李勇杰教授与功能神经外科先驱【qū】瑞典【diǎn】医生【shēng】-LV-Laitinen交流【liú】。
1999年【nián】3月,功能神经外科研究所应用丘脑底核毁损技【jì】术治疗【liáo】帕金森病获得成功【gōng】,同年又开展脑深【shēn】部电刺【cì】激技术【shù】(脑【nǎo】起搏【bó】器治疗术)治疗帕金【jīn】森病。
1999年5月,首例治疗全身性扭转痉挛的手术获得了成功。
1999年【nián】下半年,首例【lì】治疗痉【jìng】挛性斜颈、舞蹈症以【yǐ】及抽动秽语综合【hé】症等疾病的手【shǒu】术相继【jì】获得了成功。
进入新世纪,在创造性地把手【shǒu】术的治疗范围【wéi】拓【tuò】展【zhǎn】到【dào】其他运【yùn】动障碍性疾病之后【hòu】,他的团队【duì】又开始关注手术治【zhì】疗癫【diān】痫和疼痛领域的工【gōng】作……
“勇杰这一团队始【shǐ】终领【lǐng】跑着中国功能神经外【wài】科向前发展【zhǎn】,从治【zhì】疗帕金森到【dào】癫痫,再到疼痛……”山西医科大学刘玉玺教授说【shuō】。
过【guò】去3年,北京功能神外研究所年平均【jun1】手【shǒu】术【shù】量在1600台以【yǐ】上,一支各有所【suǒ】长、朝气【qì】蓬勃的队伍也成长起来【lái】——
张国君【jun1】和遇涛专注【zhù】顽【wán】固【gù】性癫痫的致痫灶【zào】定位和显微手术治疗【liáo】；胡永生【shēng】专长于慢性【xìng】疼痛【tòng】的手术治【zhì】疗和神经【jīng】调【diào】控；朱宏伟擅【shàn】长神经脊柱和颅神经病【bìng】；李建宇有20年的运动障碍病手术治疗经验……
李勇杰教授在2017功能神经外科华夏会议上做主旨发言。
2017年9月,功能神【shén】经外科华夏会议在【zài】京召开,20余位世界【jiè】顶尖学者以及国内百【bǎi】余位知名专【zhuān】家如约而至。
李勇杰在大会发言中介绍了研究所过去【qù】20年完【wán】成【chéng】的世【shì】界最大宗运动障碍病手术病例总【zǒng】结:共完成手术治【zhì】疗【liáo】6467例,此【cǐ】外【wài】还【hái】发现【xiàn】男性患帕金森病的风险是女【nǚ】性的1.46倍【bèi】,整体运动障碍病是【shì】1.45倍；发病年【nián】龄上,半数的帕【pà】金森病【bìng】患【huàn】者在53岁前发病,半数患【huàn】者在61岁【suì】之前接受手术治疗【liáo】。
李勇杰回国头10年,致力于把帕金【jīn】森和癫痫的诊疗【liáo】提高到国际水平【píng】,然后他又【yòu】转而关注【zhù】慢性【xìng】疼痛【tòng】的治疗【liáo】。
“疼【téng】痛【tòng】里最多【duō】见、危害最大的【de】是椎间盘【pán】突出,我现在的聚焦点是如何做得更细致、更微【wēi】创,与国际理【lǐ】念和模【mó】式【shì】接轨。”他说【shuō】。
探索,一直在路上——
“科学,解决‘天’的问【wèn】题；技术【shù】,解决‘地’的【de】问题【tí】。我【wǒ】仍然看好外科手【shǒu】段对重度抑郁症等【děng】情【qíng】感障碍【ài】的治【zhì】疗前景,希【xī】望找【zhǎo】到那把钥【yào】匙,打开天地连接之门。”他说。
李勇杰教授在北京功能神经外科研究所十周年庆典上讲话。
李勇杰是【shì】北京【jīng】市政协常务委员【yuán】,多次为【wéi】医疗体【tǐ】制改革鼓【gǔ】与【yǔ】呼,他也身体【tǐ】力行:2014年【nián】,推动【dòng】社会资本创办北京西典门诊部,让先【xiān】进【jìn】国家专科专病医疗模式落地生根,探索分级诊【zhěn】疗的新【xīn】路径。
“医改已进【jìn】入深水区【qū】,不仅【jǐn】需要张弓搭【dā】箭者的技【jì】能【néng】‘底气’,需要医改相关者【zhě】的责【zé】任【rèn】感,更需要【yào】改革者【zhě】的勇气【qì】和担当。医疗体制【zhì】改革有风险【xiǎn】,医【yī】疗体制【zhì】不改革【gé】更有风险。带着责任、勇气和担当上路【lù】,因为【wéi】我们相信,历经曲折甚至凶险,我们【men】终将【jiāng】收获荣耀。”李勇【yǒng】杰的话,说出了西典门诊参与者的共同心声【shēng】。
“任何一个学科【kē】都有其科学性、系【xì】统性和完整性的要求和【hé】发展期许……于【yú】我而言,功能神经外【wài】科领域20多年的学习【xí】、研【yán】究【jiū】、实践【jiàn】和【hé】教书育人的经历,对其热望更甚。”2018年,李勇【yǒng】杰带领团队【duì】将毕【bì】生所【suǒ】学【xué】和【hé】实践汇编成一本150万字的【de】皇【huáng】皇巨著《功能神【shén】经【jīng】外【wài】科学》,“编【biān】著团队秉【bǐng】持纵向【xiàng】的历史梳理和横向的全球视野并重,理论【lùn】阐释和临床实践相结合的理念【niàn】,希【xī】望借此脉络织就【jiù】功能神经外科领域【yù】的全幅画【huà】卷,希望其成为功能神经【jīng】外科领域的经典之作【zuò】”。
“患有神经【jīng】系【xì】统功能性疾病的患者占总人口的【de】10%以上,需要介入性【xìng】治疗者达数千万,而能【néng】够通过外科手术【shù】获益的对【duì】象保守估计也有500万【wàn】之多,这个【gè】数字大约【yuē】是脑【nǎo】肿瘤患者的10倍。如此巨【jù】大的医【yī】疗服务需求不容忽视,历【lì】史性【xìng】的学科发展机【jī】遇更不容错过【guò】。”他在前【qián】言中呼【hū】吁。
2017年10月,北京功能神经外科研究所朱宏伟、张佳【jiā】星参加了一个重要的【de】国际神经外科界【jiè】学术会【huì】议【yì】,发现这【zhè】个【gè】大会“无论讲【jiǎng】座【zuò】内容还是前沿领域展示,功能和神经脊柱占比【bǐ】将近一半【bàn】,大家都在立体定向、导航、人工【gōng】智能等【děng】方面【miàn】下【xià】功夫……”
“这个大会真正展示了神经外科【kē】未来的【de】发展【zhǎn】方向,从【cóng】中能【néng】看到我们的不足【zú】,也看到我们的地位【wèi】。值得自豪的【de】是,北京【jīng】功【gōng】能神经外科研究所【suǒ】的许【xǔ】多工作走在世【shì】界前沿,相信在新的领【lǐng】域我们也会紧跟国际步伐,在【zài】神经脊柱专业做出【chū】自己的特色。”张佳【jiā】星说。
打篮球是李勇杰很喜爱的运动。
面对成绩,李勇杰异常清醒。
“我【wǒ】们让国际【jì】上的先【xiān】进技术在中国【guó】落地生根、结出果实,在临【lín】床上甚【shèn】至和国际【jì】同行并跑了。这里【lǐ】面当然有创新,但是脑深部【bù】电刺【cì】激技【jì】术是国外发明的,我们现在还【hái】缺【quē】少真正的【de】原创性的发明【míng】创造。我们【men】需要开创新领域、发明新设【shè】备,从创【chuàng】意、研发【fā】、市场开拓到资源整合方【fāng】面入手【shǒu】,建立完整的【de】科学【xué】研究与产业发展的链条。”李勇杰说,“从量【liàng】变到【dào】质变,这种可能性现在大大【dà】增【zēng】加了【le】。”
李勇杰透露,他的团队正在酝酿【niàng】进行【háng】无创手术【shù】,“这是【shì】外科手术和治疗的【de】下一步,将是一个很大的【de】突【tū】破【pò】点【diǎn】,我看好它【tā】。”
《功【gōng】能【néng】神经外【wài】科学》付梓之际,正是阿尔法围棋战胜人类围棋顶尖【jiān】高手的时【shí】候【hòu】。
“大脑有600亿到700亿【yì】个脑细胞【bāo】,如果把它们看成【chéng】一个个星球,那么大脑就如同宇宙般【bān】无穷。”看好脑机接口的【de】李勇杰兴奋地说,如【rú】果我们能与【yǔ】工程【chéng】师联手【shǒu】,可【kě】能【néng】会【huì】连接【jiē】人类想象力与行动力,“那将开辟【pì】功能神经外科【kē】全【quán】新【xīn】的世界”。（记者【zhě】会【huì】公德【dé】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