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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海大同里原住民口述⑧|传媒大亨陈子祯后人忆上山下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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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编者按】

大同里是上海市静安区的【de】一条里弄【nòng】,建【jiàn】成【chéng】至今已【yǐ】有【yǒu】九十余年历【lì】史。大同里的住户【hù】中,有【yǒu】几家【jiā】在上海乃至【zhì】中国近【jìn】现代史上都有不【bú】可忽视的地【dì】位。《大同里旧事》的作者【zhě】邵光远经过对王季【jì】堃家族、童【tóng】润夫家【jiā】族、岑培远家庭、周铭谦家族、袁永定家族、顾廷芳家族、周其音家族【zú】和陈子祯家族后人的采访【fǎng】,筑成了大【dà】同里的【de】一【yī】段【duàn】风云【yún】往【wǎng】事,也体现出海派文【wén】化下市民生活的【de】别样风采。

澎湃新闻【wén】请【qǐng】讲栏目经上海【hǎi】文化出版【bǎn】社授权,刊发大同里原【yuán】住民的系列【liè】口述文章,邀读【dú】者一同品味【wèi】上海老弄堂旧事。

大同里29号、31号、33号。

大同里29号也【yě】是【shì】二上二下式样的【de】石【shí】库门房屋,它的西厢房与27号的东厢房相【xiàng】连,客堂间和31号的客堂间相【xiàng】连。由于大同里从29号开始一直到33号,比27号和【hé】25号【hào】要【yào】前突大约1.5米,所【suǒ】以29号到33号的房【fáng】子【zǐ】建筑总面积【jī】略大于27号【hào】,它们的总建【jiàn】筑面积可以达到200多平【píng】方米,和27号一样,共【gòng】有正房间九间【jiān】。

据老【lǎo】住户回【huí】忆说【shuō】,29号和【hé】31号【hào】原来是一起【qǐ】被广东人姓谭的【de】两兄弟所有。上世【shì】纪20年代,两兄弟由于染上了赌博,输了钱,才将这两栋房【fáng】子都给卖了。29号【hào】就卖给了【le】苏州商人陈子【zǐ】祯【zhēn】。清末民初【chū】,上海大力发展【zhǎn】的年代,由于【yú】陈【chén】子【zǐ】祯在上海敢冒险,大胆进取,所以同时拥有上海名列前二的私人广播电台【tái】——亚【yà】美【měi】麟记广播电【diàn】台、著【zhe】名的【de】沧州书场、乐园殡【bìn】仪馆等【děng】产业。当时上海著名的评【píng】弹艺术家、越剧【jù】名伶【líng】、滑稽笑星等都在他的电台和书场演出【chū】过。陈子祯还是位【wèi】社会公益事业【yè】的热【rè】心捐助者【zhě】,抗战时期创办【bàn】过平江孤儿院以及流动诊疗所【suǒ】等,成【chéng】为上【shàng】海红十字会【huì】的理事。

陈子祯家族谱系

受访者:陈治文、陈颂周、陈家祥

采访者:邵光远

采访【fǎng】者【zhě】:非常高兴能采访【fǎng】陈治文【wén】老先生【shēng】,您虽然【rán】已98岁高龄,但耳清目明,头脑清晰,非常不【bú】容易!请陈【chén】老先生介绍一下你们祖上的从业经历【lì】以及你们家【jiā】何时入住大同里【lǐ】的一些具【jù】体情况。

陈治文:我祖父是苏州开【kāi】陈万原珠宝店的【de】,和清皇【huáng】室有【yǒu】商业往来。一次在去香港和澳门采购原料的途中,不幸【xìng】遇难身【shēn】亡,从此家道【dào】中【zhōng】落。因为祖父【fù】母生前很注重对【duì】我父亲陈子祯的教【jiāo】育,他从小【xiǎo】就读过英语。到上海后又得【dé】到了亲家的【de】帮助,让他去【qù】就读【dú】青年【nián】会【huì】夜【yè】校。后来他又在海满洋【yáng】行【háng】做过进出口生意,再【zài】之后又在金立【lì】纺织厂做工,纺织厂老板是苏州东【dōng】山【shān】人,又是【shì】同乡,因此我父亲得到了老板【bǎn】的照顾和赏识。有一次,弄【nòng】堂后面的棚户区被火烧之【zhī】后,浓烟【yān】弥漫【màn】,恶臭难闻。为了救济灾民【mín】,我父亲把工【gōng】厂后面【miàn】的【de】铁门打开【kāi】,发放救济物资,送医送【sòng】药,还鼓【gǔ】励厂里的员工帮助他们。又有一次【cì】,有【yǒu】房子着火【huǒ】了,父亲组织救【jiù】火队救援。结【jié】果发现是暴徒为了骗保险故意【yì】放火烧房子。父亲的这些行【háng】为【wéi】得到【dào】了大众的一致好评【píng】,称他嫉恶如仇,不畏【wèi】强暴,敢于和恶【è】势【shì】力做斗争【zhēng】。我们是在【zài】1926年左右搬到【dào】大【dà】同【tóng】里【lǐ】29号来的【de】,当时父【fù】亲有一个【gè】生【shēng】意伙伴【bàn】,名叫杨【yáng】敬冰。他搬到了大同里33号,所以我父亲也一起【qǐ】搬【bān】到【dào】这里来【lái】了【le】。

采访者:听说陈子祯老先生以前创办过多种企业,能否做一些介绍?

陈【chén】颂【sòng】周【zhōu】:我父亲陈子祯是9-21出生【shēng】,于9-21去世,享年83岁。之前做【zuò】过很多事业,开过咖喱【lí】饭店【diàn】、太平【píng】洋【yáng】水【shuǐ】产公司、丝绸厂、沧州书场、乐园殡【bìn】仪馆、亚美电器厂、国华电【diàn】器行。国华电【diàn】台和亚【yà】美电台合并为一个电台,即后来的【de】亚美麟【lín】记广播电【diàn】台。当时电【diàn】台就开设在书场楼上【shàng】,云集【jí】了一【yī】批沪上知名的滑【huá】稽明星和戏曲名家【jiā】。他【tā】们每【měi】天在电台播【bō】完音之后【hòu】就到书场去演【yǎn】出。书场的名气很大,规【guī】模也很大,不是同【tóng】类书场所能比的。

陈【chén】治文【wén】:在闲【xián】暇之余,还会经营【yíng】一【yī】些小【xiǎo】生意,比【bǐ】如帕克金笔、电钟、自动化开关无线电。只要国【guó】外进口的他都会【huì】去经营。虽然有【yǒu】些【xiē】不是特别成功,比如金牛牌【pái】肥皂、金牛牌橘子水【shuǐ】。父【fù】亲【qīn】曾经还想在朱家角办养【yǎng】殖场呢!

采访者【zhě】:听【tīng】说亚美麟【lín】记广播电台经常播放评弹、越【yuè】剧和滑稽戏,而且还提携过【guò】许多【duō】年轻的艺术【shù】家,请陈先【xiān】生做【zuò】一些这方【fāng】面【miàn】的介绍。

陈【chén】治文:当时【shí】越【yuè】剧十姐妹还非常【cháng】年轻,要【yào】办自己的学【xué】校,借助亚【yà】美麟记【jì】广播【bō】电【diàn】台做宣【xuān】传。考虑到会有很多越剧迷蜂拥到亚美麟记广播电台来,会有安【ān】全【quán】隐患,所以最【zuì】后还是把直播室临时设置在大同里29号的客【kè】堂间,也就是我【wǒ】们家里。之【zhī】后【hòu】《山河恋》也是在那里【lǐ】录音的。

亚美【měi】麟记广播【bō】电台全体播音【yīn】员与陈子【zǐ】祯(后排左一)合【hé】影,摄于【yú】上世纪40年代初。

采访【fǎng】者:其他戏曲如滑稽戏【xì】等【děng】名角也【yě】在亚美【měi】麟记广播电台播音演出过吗?

陈治文:滑稽【jī】戏播出【chū】的频率不是很高【gāo】,但【dàn】是姚慕双、周【zhōu】柏春、杨【yáng】华生和笑嘻嘻等【děng】名家的滑【huá】稽表演都曾【céng】经【jīng】在我们电台播出过。辛亥【hài】革命之【zhī】后【hòu】,也就是民国早期,我【wǒ】父亲和广东人合伙在公馆马路(今金陵东路)开办了国华电器行,之后又【yòu】开【kāi】办了国华电台【tái】,以评弹为主要演出形式,并【bìng】且出版了《广播漕》杂【zá】志,自己编写【xiě】剧【jù】目,还得到【dào】《新闻报》的【de】采访和邀稿【gǎo】,其中印【yìn】象比较深【shēn】的是父【fù】亲一直【zhí】在改编《长生殿》的评弹剧【jù】本【běn】。

采访者:当时你【nǐ】们在经营广播电台时,竞争【zhēng】肯【kěn】定非常激烈,你们是通过哪【nǎ】些【xiē】途【tú】径来【lái】体现自己竞争力的【de】呢?

陈治【zhì】文:亚【yà】美麟记广播电台晚上六【liù】点到【dào】七【qī】点黄【huáng】金【jīn】时段有一档节目叫做“海陆空【kōng】”。主要【yào】是【shì】为听众播报港务、铁路、航空等全方位的信息。记【jì】得当年“江亚轮”沉没的【de】时候【hòu】,电台里的电话蜂拥而【ér】至【zhì】。大【dà】家都来电台打听自己亲人的消息。

当时,另外一家广播电台聘请了著名主持人【rén】万仰祖,主持了一档叫《百万金空【kōng】中书场》的节目【mù】。由于主持【chí】人【rén】主持【chí】得非常有特色,所以【yǐ】吸引了很多上海的【de】听【tīng】众【zhòng】。为了应对我们广播电台听众【zhòng】流失的困局【jú】,我想出了一【yī】个主【zhǔ】意,就是由【yóu】茂昌眼镜公司赞助,制【zhì】作一个特【tè】别节【jiē】目【mù】,由评【píng】弹名家韩士良做【zuò】主持,安排了一天一部【bù】评弹曲目演出【chū】,如《三【sān】笑》《玉蜻【qīng】蜓》等,这使我们重新夺回了一【yī】批听【tīng】众群。后来【lái】有人做过一个【gè】调查【chá】,上海听众【zhòng】由于喜【xǐ】欢万【wàn】仰祖,所以【yǐ】比较倾向【xiàng】于收【shōu】听《百万金空【kōng】中【zhōng】书场》,但亚美麟记广播电台因为覆【fù】盖了上海和江苏、浙江等地区,所以听众较广。总的来说,收听率最后还【hái】是亚美麟【lín】记广播【bō】电台略胜【shèng】一筹。

采访者:听说在您父亲开办的亚美【měi】麟记【jì】广播电【diàn】台里,您作为经理曾经【jīng】和当时上海有名的文化【huà】人【rén】接触【chù】,请您【nín】做【zuò】一些相关的介【jiè】绍。

陈治文:我们广播电台有一档【dàng】音乐节目是专门播放轻音【yīn】乐和当时有【yǒu】名的好莱【lái】坞电影音【yīn】乐【lè】的,其中包括秀【xiù】兰·邓【dèng】波尔【ěr】主演【yǎn】的电影音乐和《绿野仙踪【zōng】》《简·爱》等影片音乐。朱曾【céng】汶【wèn】作为美国华纳电【diàn】影公司上海分公司广【guǎng】告宣传部经理【lǐ】,经常来推广【guǎng】华【huá】纳公司的电影音【yīn】乐,而张【zhāng】芝[注:1928年【nián】出生,中国第【dì】一代播音【yīn】员。17时就开始了【le】广【guǎng】播生涯,从业50余年。1958年上【shàng】海电视台正式成立,成为【wéi】上【shàng】海第一【yī】位电视主持人,曾现场报道刘少奇陪同原苏联【lián】元首访【fǎng】华。]是这档音乐节目的播音兼主持。朱曾【céng】汶英俊潇洒。张芝年【nián】轻貌美,性【xìng】格活【huó】跃。由【yóu】于朱曾汶【wèn】经常到电台来【lái】和我联系工作,所以无形中【zhōng】我【wǒ】等于做了他【tā】们的【de】媒人。记得【dé】当【dāng】时播【bō】放好莱坞电影【yǐng】音【yīn】乐时,观众都非常踊跃地打来电【diàn】话,发表评论和点播自己喜欢的【de】曲目。

朱曾汶和妻子张芝拍摄于上世纪50年代初。

采访者:请您再回忆一下是否有其他知名人士和你们接触过?

陈治文:我夫人朱如馨在40年代至50年代【dài】时,曾【céng】经【jīng】在上海有名【míng】的“程【chéng】慕【mù】颐【yí】化验所”工作。当时【shí】上海有许多私立医院是没有自己的化验科的,血液【yè】化验和体液化验都需要送【sòng】到【dào】“程慕颐化验所”进行【háng】化验。而程慕【mù】颐【yí】是程乃珊的叔公(程【chéng】乃【nǎi】珊祖父程慕灏【hào】的亲哥【gē】哥【gē】),所以程乃【nǎi】珊小的时候经【jīng】常【cháng】由祖父程慕灏【hào】带着到我夫人工作【zuò】的化验所去玩。有【yǒu】一次,程【chéng】慕颐、程慕灏兄【xiōng】弟【dì】俩有事【shì】外【wài】出,请我【wǒ】夫人将【jiāng】幼小【xiǎo】的程乃珊送回家。程乃珊小的时候剪了一个童花头,非常【cháng】活泼可爱。

采访者:我晓得【dé】你们是苏州人,对【duì】评【píng】弹情有独钟。您父亲还开了【le】沧【cāng】州书场,获得了【le】巨大成功。许【xǔ】多评【píng】弹名家都在你们【men】的广播电台和【hé】书【shū】场演出过。请介【jiè】绍一下这【zhè】方面的情况。

陈治文:父亲和生意伙【huǒ】伴杨【yáng】敬冰关系一直很不错,在尝试了【le】多次投【tóu】资失【shī】败之【zhī】后【hòu】,当时的著名评弹演【yǎn】员薛筱【xiǎo】卿就建【jiàn】议父【fù】亲【qīn】去开办【bàn】书场【chǎng】。当时,父亲的一位表兄在平安大戏院和哈【hā】同【tóng】爱俪【lì】园【yuán】[注:俗称【chēng】“哈同【tóng】花园”,民【mín】国时期上海最大的私家花【huā】园。1955年,上海市人民【mín】政府征【zhēng】用该地【dì】,建成中苏【sū】友【yǒu】好【hǎo】大【dà】厦,即今上海展览中心【xīn】。]之间开【kāi】设了一家沧州饭店【diàn】(即【jí】现【xiàn】在的锦沧文华大【dà】酒店)。一开【kāi】始【shǐ】,我们是借助【zhù】饭店里的一个场子作为【wéi】评弹【dàn】演【yǎn】出的场【chǎng】所【suǒ】,所以取名沧州【zhōu】书场。谁知【zhī】道后来【lái】获得了巨大成功,连爱俪园里【lǐ】的广【guǎng】东佣人也来沧州书场听苏州评弹了【le】。这【zhè】样的【de】话场【chǎng】子【zǐ】就显得太小了,急需扩大演出场所。通过朋友介绍,我们【men】将上海著名商人【rén】虞洽卿[注:1920年合伙创办上海证券物品【pǐn】交易所,任理【lǐ】事长。1923年当【dāng】选【xuǎn】为上海总商【shāng】会【huì】会长。抗战时期坚持抗日爱国,日【rì】军占领租【zū】界后赴渝【yú】经营滇缅公路运输【shū】,支待抗【kàng】战。]位于南京【jīng】路成都北【běi】路【lù】口的宗祠借来,当做新的沧【cāng】州书场。当时一楼是ADK雨衣,二楼是沧州【zhōu】书场,三楼是【shì】福记咖喱饭店,四【sì】楼是【shì】亚【yà】美麟记广播电台。书场有400多个座位【wèi】,规模在当【dāng】时相当壮观。书场吸引【yǐn】了很【hěn】多社会名流,也得到【dào】了他们的鼓励和支【zhī】持。1942年,我从【cóng】大同大学土木工程系毕【bì】业,本来沧州【zhōu】书场和亚美麟记广播【bō】电台都是由我兄弟来管理的,但当时我兄弟生重病,他过世之后,我【wǒ】就不得不放弃自己的专【zhuān】业留在家里,帮助父亲经营书场和广播电【diàn】台。

采【cǎi】访【fǎng】者【zhě】:听说沧州书场当时有【yǒu】一【yī】大批著名的评弹艺术家驻场演【yǎn】出。您能介绍一下【xià】吗?

陈治文:当【dāng】时在沧州书场驻场演【yǎn】出的有张鉴庭、张鉴国兄【xiōng】弟,蒋月【yuè】泉,王柏荫,唐耿良,潘柏英,张鸿【hóng】声,韩士良,周云瑞,陈希安,他们当时被【bèi】封为“七煞档”。他们十个人轮流【liú】演出,名躁一【yī】时,轰【hōng】动申城【chéng】,可谓是评弹艺【yì】术界的老法【fǎ】师【shī】了。现在我【wǒ】们【men】经【jīng】常听见的吴君【jun1】玉是他【tā】们的晚辈【bèi】了。另【lìng】外还有【yǒu】像【xiàng】严雪亭【tíng】、李伯【bó】康等评弹名家也经【jīng】常到书场来演出。评弹皇后范【fàn】雪君由于【yú】档期排满【mǎn】,电台不能请她来直播,只能去她家上门录音,然后再【zài】在电台里播出【chū】。一【yī】般她的【de】演出都是放在黄金【jīn】时【shí】段播出【chū】的【de】。

采访者【zhě】:现在【zài】戏曲频道有一档节【jiē】目【mù】名叫【jiào】《评弹风【fēng】云》,里面还专【zhuān】门介绍【shào】了沧州书场的历史【shǐ】,节目中还【hái】提及沧州书场的陈经理。请您再回忆【yì】一下【xià】关于书场演【yǎn】员的往事吧!

陈治文:严【yán】雪亭想学《杨乃武【wǔ】》这【zhè】出戏,但【dàn】苦【kǔ】于没有资料,只好雇【gù】人把当时名【míng】角李伯康的戏文唱词都录下来【lái】,他【tā】反复【fù】研究后终于【yú】唱完了全本,后来名【míng】气反而比李伯康【kāng】响【xiǎng】。

采访者:解放后,各书场都进行了调整,请您介绍一下当时的情况。

陈治【zhì】文【wén】:50年代初进【jìn】行了公私【sī】合【hé】营,沧【cāng】州书场【chǎng】、仙乐书场、静园书场三个书场合并,统一管理。我【wǒ】担任这【zhè】三个书场【chǎng】的私方经理。当时第一位公【gōng】方经理是一个南下干部【bù】,他【tā】非【fēi】常【cháng】和气,在工【gōng】作上和我配合得也很默契,真正体现出了【le】一个【gè】优【yōu】秀共产党员的品质。但几年后又调来一【yī】位女性【xìng】的公方经理,这【zhè】时【shí】官僚主义的习气就【jiù】开始在她身上体现出来了。但是我们评弹【dàn】界还【hái】是非常努力的,积极创作和【hé】时【shí】代相合拍【pāi】的作品。《一定要【yào】把【bǎ】淮河修好》《海上英雄【xióng】》《焦裕【yù】禄》等一【yī】系列【liè】新的作品先后在这几家书【shū】场上演,得到了【le】广大市民【mín】的好评。

采访【fǎng】者:听说筱丹桂去世时是在【zài】乐园殡仪馆出殡【bìn】的,请介绍【shào】一下当时【shí】的情【qíng】况。

陈【chén】颂周:我听父亲说,筱丹桂出殡当天,乐园殡【bìn】仪【yí】馆附近是人山人海的。仪【yí】式结束【shù】后,工作人员光【guāng】捡到的鞋【xié】子就能堆成一座小山,这属【shǔ】于殡仪馆开【kāi】馆以来少有的场景。这【zhè】次追悼会给【gěi】大众【zhòng】留下了相当【dāng】深刻【kè】的印象。父【fù】亲比较有经【jīng】商头脑,请了最好的化妆师和最好【hǎo】的【de】音响师【shī】等,这【zhè】些【xiē】都是成【chéng】功运营的必要条【tiáo】件。

乐园殡仪馆大堂。

采访者:接下来,请谈谈陈先生在抗战时期为国家做出的贡献吧!

陈颂周:日军【jun1】轰炸上海时,上海有很多孤儿需要救治和收容。他开【kāi】设了一个【gè】孤儿院——平江儿童教养院,孤【gū】儿院【yuàn】里的所有【yǒu】孤儿【ér】都姓了父【fù】亲的陈【chén】姓。其中有个孤儿【ér】生了白【bái】癜风【fēng】,父亲【qīn】还用土方治【zhì】好了他的【de】病【bìng】。除了孤儿院【yuàn】之外,流动诊疗所成了社会上贫苦需要【yào】帮助的难民的救治中【zhōng】心。为了【le】便【biàn】于帮助这些人,还有专车【chē】开上街【jiē】头提【tí】供服务,主要是帮【bāng】人家义【yì】务【wù】看病。

流动诊【zhěn】疗所医疗人员【yuán】在亚美麟记【jì】广播电台及沧州书【shū】场【chǎng】门前为市民【mín】设摊服务。

采访者:当年陈先生收养在孤儿院里的孤儿现在是否还有联系?

陈颂周:我听【tīng】父亲说,平江儿【ér】童【tóng】教养院里【lǐ】有几位孤【gū】儿新中【zhōng】国【guó】成【chéng】立后还进入中央工【gōng】作【zuò】。只是我【wǒ】当时年纪尚小,他提过的名字【zì】我【wǒ】都记不清楚【chǔ】了【le】。如【rú】果父【fù】母还健在的话,一【yī】定可以【yǐ】叫出他们【men】的名字。这些孤儿现在年龄应该都不小了,有些年长的如果活着几乎已经过百岁,小的也要【yào】八九十岁了。如果能找【zhǎo】到一些当【dāng】年的【de】孤【gū】儿的话,也可以让当年那段历史更加【jiā】丰【fēng】富而又清晰地让后【hòu】人熟知。如果以后出版【bǎn】的【de】书【shū】里能【néng】够【gòu】放点当年的照片,有【yǒu】人看见的话【huà】,或许可以再【zài】找到当初的孤儿。

采访者:有关您父亲作为红十字会理事的事,您还有什么回忆吗?

陈治【zhì】文:我父【fù】亲一贯见义勇为【wéi】,乐善好施。抗战时建立孤儿院收养孤儿,成立流动诊【zhěn】疗所,为贫苦人士【shì】提供医疗帮助。他【tā】还办过义务救火会【huì】等【děng】组【zǔ】织,还亲自上过火【huǒ】场【chǎng】参与救【jiù】火,所以在国【guó】民【mín】政府【fǔ】时期已经是上海红十【shí】字会的会【huì】员了。上【shàng】海解【jiě】放后,依然是红十字会的会员并有幸被选为常【cháng】务理事。解放【fàng】初期,陈毅【yì】市长曾亲自【zì】接见包括父亲在内的一【yī】批【pī】爱国工商【shāng】界人士。

采访者:再请回忆一下您父亲在解放上海前后所做出的贡献吧!

陈【chén】颂周:父【fù】亲还帮助共产【chǎn】党偷偷搞【gǎo】宣【xuān】传【chuán】,头一【yī】天晚上【shàng】在家中录好音,第二天拿去电台播放。所【suǒ】以早【zǎo】上国【guó】民党来检查电台时,都没有查到什么。为了【le】更好【hǎo】地【dì】便于【yú】地下【xià】党开展【zhǎn】宣传录【lù】音工作,父亲在大同里29号客【kè】堂间还搭了一个临时的录【lù】音棚。记【jì】忆【yì】中有袁雪芬【fēn】(越剧袁派创始人)等进步人士也来帮助做过宣传【chuán】工作。

采访者:陈子祯老先生是在何时因为何事被送入监狱的呢?

陈颂周:听我【wǒ】父亲说,当时【shí】有人为了表明自己【jǐ】的革命精神,诬【wū】陷我父亲家里【lǐ】藏有枪支【zhī】,后【hòu】来在1958年【nián】,政府派人到我家来进行搜查,连房【fáng】顶的瓦【wǎ】片都被搜【sōu】了个【gè】遍,但并没有搜查【chá】出枪支,只搜到了一【yī】个杜月【yuè】笙六十【shí】岁生【shēng】日时的寿碗。后来【lái】,父【fù】亲就因为这【zhè】个碗【wǎn】被关进去坐了几年牢,理由【yóu】是父亲和黑帮人员有来【lái】往。事实上,参与杜月笙六十岁【suì】生日的宾客【kè】不下【xià】千人,可能【néng】还包括一些中共地下党员【yuán】在内。但父亲却因为那个特【tè】定年代【dài】的往事,而受到了不应有的冤屈。好在改革【gé】开放后,党【dǎng】和政府本着【zhe】实【shí】事【shì】求【qiú】是【shì】的态【tài】度为父亲进行【háng】了【le】平反,总算在我父亲去世前洗刷了冤屈。这件事情可以说是他【tā】晚年的一件幸事,因为他总算【suàn】坚持活【huó】到给他平反【fǎn】的那【nà】一天了。

采访者:这【zhè】次我看【kàn】到【dào】您保存了一些字画和老照片等,这些见【jiàn】证历史的【de】珍贵信物,在“文革”抄家时【shí】是何以【yǐ】保存下来的,请【qǐng】您谈一【yī】下好吗?

陈颂周:由于父亲在上世纪50年【nián】代【dài】含冤入狱,60年代初出狱后一直【zhí】处于失业【yè】并被管制状态。“文【wén】革”开始后【hòu】,父【fù】亲原单位的人先到我家来抄家【jiā】,但因为他们都是成年人【rén】,又原本是同【tóng】事【shì】,相对比较文【wén】明,所以【yǐ】没有【yǒu】造【zào】成很大的破坏。不【bú】过【guò】我【wǒ】已经感觉到将来会【huì】有更加激【jī】烈的行为出现【xiàn】,因为周边经常发生各种抄家事情【qíng】,打【dǎ】砸抢、拉出【chū】去批【pī】斗也经常【cháng】发【fā】生,甚至听到某某【mǒu】人经【jīng】不住这些而自【zì】杀了的消息【xī】,所以当时的我尽管只【zhī】有十几岁,但【dàn】却【què】灵机一动,将家里收【shōu】藏的几幅【fú】较名贵的【de】字画先裱糊在【zài】墙上,然后再覆盖上旧报纸,这样别人就轻易【yì】看不出来,只会以为是墙上糊着【zhe】报【bào】纸,所以【yǐ】我家几幅较【jiào】好【hǎo】的字画【huà】就这样被我【wǒ】保【bǎo】存下来了。而这些【xiē】老照片是放在相册中的。当【dāng】时周【zhōu】边学校的红【hóng】卫兵得知【zhī】我父亲的一些【xiē】历史问题【tí】之后,就冲进【jìn】我家,翻箱倒柜【guì】想查所谓【wèi】的罪【zuì】证。他【tā】们将我家的几【jǐ】本相册全部翻出来【lái】,放在弄堂里烧【shāo】毁,其中有一本正好被几件衣【yī】服盖【gài】住,他们粗心地【dì】没【méi】有发现,所以等他们走后,我赶紧将这本【běn】相册【cè】藏到别处【chù】,这样我【wǒ】们现在才【cái】能看到这些老照片。

采访【fǎng】者:胡赓佩先生是一位【wèi】非常成功【gōng】的【de】企业家、慈善家,在香港眼镜行【háng】业是【shì】位教【jiāo】父级的人物,他在【zài】上海【hǎi】创业时【shí】的一些故事,我在【zài】20多年前【qián】曾听您母亲讲述过【guò】,现【xiàn】在请您再谈一谈,好吗?

陈颂周:这个听【tīng】我父亲以前讲起过。胡赓佩是父【fù】亲的朋友,年【nián】轻时就创办了茂昌眼【yǎn】镜公司【sī】,那时可能20岁【suì】还不到。当【dāng】时公司的门【mén】面是【shì】开在南【nán】市等【děng】区域,并非在【zài】南京路【lù】闹市区。恰逢市政拆迁,找不到【dào】好【hǎo】的铺面【miàn】。走【zǒu】投无路之际,他同一位苏州同乡【xiāng】一起到大同里来向父亲求【qiú】助。但【dàn】是也不巧【qiǎo】,那天我【wǒ】父亲正好去【qù】外地出差,他们扑了个空。几天后,他【tā】们又【yòu】登门拜【bài】访,才得【dé】以与我父【fù】亲相见。我【wǒ】父亲是个性格很豪爽的人,他很钦佩胡【hú】先生的年轻有为【wéi】,创【chuàng】业有成【chéng】,并且大家【jiā】又是好朋友,所以,就【jiù】将【jiāng】南京东路的一处门面铺位【wèi】赠送【sòng】与【yǔ】他。在上【shàng】世纪30年代【dài】的上【shàng】海滩【tān】,南京路可是钻石地段,有钱也很难租到铺【pù】位。果然不出【chū】所料,茂昌眼镜公司自从【cóng】坐【zuò】落【luò】于南【nán】京路之后,生意越【yuè】来越兴旺。胡先生【shēng】非常感激我父亲,于是和我父亲在【zài】生意【yì】上经常相互帮【bāng】衬【chèn】。茂昌【chāng】眼镜公司【sī】的广告一定是投【tóu】放在【zài】我父亲的亚【yà】美麟记广播电台,有【yǒu】时【shí】茂昌眼【yǎn】镜公司还会赞【zàn】助广播电台的【de】一些专题【tí】节目【mù】。1954年,胡先生从上海移居香港开创了茂昌眼镜公司【sī】香港【gǎng】公司,业务扩大至【zhì】东南【nán】亚和日本【běn】等地【dì】,生意越做【zuò】越【yuè】好。胡先【xiān】生在临去香港前,曾【céng】专程到大同里【lǐ】29号【hào】来,邀请【qǐng】我父亲同他一起去香港发展。但我父亲当年曾被陈毅市长接【jiē】见过,对新政【zhèng】府充满信【xìn】心,所以【yǐ】婉拒了【le】胡先【xiān】生的邀请。1982年【nián】,胡先生特地从香港飞到【dào】上海,来【lái】大同里【lǐ】29号寻找我的父亲。但【dàn】我【wǒ】们早【zǎo】已在【zài】“文【wén】革”中被扫地出门搬【bān】走了,好在邻居知道我们的新住处,就【jiù】将【jiāng】我们的住址【zhǐ】告【gào】诉了胡先生,他才找到了我们。遗憾的是,我【wǒ】父亲已在【zài】一【yī】年前去世,他只遇到了我母【mǔ】亲和我。他【tā】和我母亲见面【miàn】时显得特别激【jī】动。当时他就说:我有今天,全靠陈子祯老先生的帮助。当时【shí】我为了开办茂昌眼镜店找不【bú】到好的【de】铺面,陈先生就【jiù】将南京东路黄金地段的铺【pù】面送【sòng】给我。正【zhèng】是陈先生的慷【kāng】慨帮【bāng】助,所以才有了我今【jīn】日的成就。这位茂昌眼镜店的老板临走时还给了我一个很【hěn】大的红【hóng】包。按照香【xiāng】港人的说法,这【zhè】是“利【lì】是”,是给我【wǒ】这个大小姐【jiě】的见面礼。

采访者:您小【xiǎo】时候住在【zài】大同【tóng】里29号,您或者弄堂里的【de】小伙伴【bàn】们都有些【xiē】什么样的趣事呢?

陈颂【sòng】周:我小时候同别的小【xiǎo】朋友有些【xiē】不同,我【wǒ】看见大人【rén】们穿着【zhe】木拖【tuō】鞋,走起路来吧嗒吧【ba】嗒响,感到很有趣,就想自己也买一双穿穿, 但我父母不同意,他们【men】认【rèn】为小【xiǎo】孩子穿木拖鞋,走路容易摔跤。但是我非常向往,执意要买。有一次,你母亲带我到她哥【gē】哥【gē】,也就是你住【zhù】在王家沙同孚大楼的【de】舅舅家去玩。那天,你母亲知【zhī】道我很【hěn】喜欢木【mù】拖鞋,就为我【wǒ】买了【le】一双。回来的时候,还一起坐了【le】人力三轮车。那天【tiān】之后,我因为得到了心仪【yí】已【yǐ】久的木拖【tuō】鞋【xié】,开【kāi】心【xīn】了【le】好一【yī】阵,至今还记忆【yì】深刻。

另【lìng】外,由于【yú】父【fù】母管教相对较紧,不太【tài】允许我随便到弄堂里去玩,我只能【néng】通过我们家天井里大【dà】门【mén】的缝隙,向【xiàng】弄堂里张望。看【kàn】到年龄相仿【fǎng】的小【xiǎo】朋友【yǒu】路过时,就【jiù】叫她【tā】们等一下,然后【hòu】我打开大门,让她们到我家【jiā】来陪我【wǒ】玩。我自【zì】己却【què】很少有机会去弄堂里放开了玩。

读小【xiǎo】学以后,大同【tóng】里2号主人的曾孙女王民怡是我【wǒ】的【de】小学同学,我有时会【huì】到【dào】王家【jiā】花园里去玩。她们家的花园非常大,有假山、树【shù】木花【huā】草等,很漂亮。在大房子【zǐ】的边上【shàng】有【yǒu】一【yī】间小房子,门【mén】一直是紧【jǐn】闭【bì】着的,从来【lái】不【bú】让小【xiǎo】孩子进去。听说是她们家女主人老【lǎo】太太的【de】佛堂,老【lǎo】太太每天都要【yào】到里面【miàn】去念经拜佛。有一【yī】次,我们几【jǐ】个乘大人不注意,偷偷钻进这个房间。我看到里面全是红【hóng】木家具【jù】,供【gòng】奉着许多【duō】佛像,这件事印象非常深刻。

“文革【gé】”开【kāi】始后,我和几个小伙伴【bàn】到隔壁【bì】弄堂,自在里10号三楼的【de】小伙伴家去玩【wán】。我们将【jiāng】她家的【de】被子垫【diàn】在【zài】地上练功、翻跟斗,她们还要我【wǒ】对着墙壁练拳头。她们说,你【nǐ】家成【chéng】分不好【hǎo】,要练好拳头【tóu】,以后有【yǒu】人欺负你,你就可以防身了。等到小伙伴的【de】妈妈回家【jiā】了,我们四下逃【táo】避,有的在门后,有【yǒu】的去【qù】阳台,生怕她妈【mā】妈【mā】发怒【nù】。

采访者【zhě】:我们弄堂里有许多人家当时都用保姆的,您可【kě】以谈谈你【nǐ】们【men】家以前【qián】的老保姆阿宝妈妈【mā】同你们一【yī】家【jiā】的感【gǎn】情如何吗?

陈颂周:阿【ā】宝【bǎo】妈妈把我从小带大,对我非常好。我记得还在上幼儿园的时【shí】候,我父亲【qīn】被诬陷进了监牢,他被抓走的时【shí】候,阿宝【bǎo】妈妈大哭了一场,后来【lái】我母亲由于工作关【guān】系【xì】,到郊区去做防治【zhì】吸血虫工作,家里只【zhī】有阿宝妈妈带着我,我【wǒ】们【men】两个【gè】相依为命。那【nà】时【shí】,我虽然只有五六岁,但内心已懂得【dé】孤独和无助。我还记【jì】得有一年的冬天,有一【yī】天【tiān】我【wǒ】吵着要穿裙子去上幼儿园,阿【ā】宝【bǎo】妈【mā】妈【mā】拗不过我,就只能给【gěi】我穿上裙【qún】子【zǐ】,然【rán】后再在外面裹一件【jiàn】棉袄。到了幼儿【ér】园,老师说:“陈颂周【zhōu】,你的打扮怎【zěn】么这【zhè】么难看?”我听老师这么一说,赶【gǎn】紧将裙子【zǐ】脱【tuō】掉了。在三年困难时期,为了【le】给【gěi】我吃【chī】顿【dùn】好的,阿宝妈妈通宵去国际饭店排队【duì】,早【zǎo】上等我【wǒ】和母亲【qīn】前往时【shí】,只见她【tā】用报纸铺在地上睡着了,母亲和我【wǒ】都【dōu】感【gǎn】动得落泪了。

阿宝妈妈对【duì】我的【de】照【zhào】料是【shì】无微不至的,她的户口也是报【bào】在我【wǒ】们家的。原本我【wǒ】们是打算【suàn】让她跟【gēn】着我们家,一直到【dào】她老了【le】为她养老送终的。但是【shì】,“文【wén】革”爆发后,我【wǒ】们一家遭到冲击,在别人欺【qī】负我时,她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替我挡着,许多拳打脚踢都落到了她【tā】的身上。好几【jǐ】次,我晚上看见【jiàn】她身上青一【yī】块、紫一块的,幼小的【de】心【xīn】灵从【cóng】此【cǐ】埋【mái】下了心结,我始终不【bú】肯【kěn】原【yuán】谅那几个人。

1968年,我们家被扫地【dì】出门。一【yī】家【jiā】三口人【rén】住进了【le】武定路12平方米不到的小房子里。实【shí】在是安置不下【xià】阿宝【bǎo】妈妈了,她也只好回【huí】到【dào】苏州老家去了,非常遗【yí】憾!

“文革”结束后【hòu】,母【mǔ】亲试着去苏【sū】州寻找过阿宝【bǎo】妈妈,当时也【yě】有心让我转【zhuǎn】到苏州下【xià】放,到阿宝妈【mā】妈身【shēn】边去,相互【hù】间也能有个【gè】照应。不过她女婿【xù】土根告诉我【wǒ】母亲,阿宝妈妈回【huí】苏州老家后不久【jiǔ】,又去【qù】上海找我们了,之后就再也【yě】没回去过。我们【men】全家都感到意外,不【bú】知她的【de】下落。如果在世【shì】,阿宝【bǎo】妈妈应【yīng】该有90多岁了。祝好【hǎo】人一生平安!

采访者:“文化【huà】大革命”发生后,你们是哪一年【nián】搬【bān】离大同里29号的?记【jì】得你也去插队过,出【chū】去【qù】那年你【nǐ】多大?

陈颂【sòng】周:我出生【shēng】于1953年,“文化大【dà】革命”开始时【shí】我只有【yǒu】13岁。由于父亲的历【lì】史问题【tí】,我有时【shí】也成为父亲【qīn】被批斗时的【de】陪斗。我们在大同里【lǐ】以及隔壁【bì】的自在里、南阳公寓等【děng】地,相继被当众揪斗。我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,是【shì】极度的羞愧【kuì】和自卑。因为【wéi】这几条弄【nòng】堂里都有我的同【tóng】学,大家【jiā】平时都非常熟【shú】悉【xī】。我【wǒ】一个正【zhèng】在【zài】成长中【zhōng】的少年,被头戴高帽子、胸前【qián】挂着牌子陪斗,真是感到无地自容。

我是【shì】68届初中生,当时我【wǒ】的中学【xué】老师对我很好,她同【tóng】情我的遭遇【yù】,暗地里尽可【kě】能地帮助我【wǒ】。68届正好遇到上山下乡一片红,虽然我父亲是【shì】坚决反对【duì】让我一个【gè】人背井【jǐng】离乡去外地农村插队落户,但由于我【wǒ】父亲的成分关系,红卫兵为了逼【bī】我去插队,就天【tiān】天到我【wǒ】家来【lái】揪斗我【wǒ】父【fù】亲。那年我只有15岁,我的班主任【rèn】老师私下【xià】同【tóng】我【wǒ】讲:“看来,你不去插【chā】队是逃【táo】不【bú】过去【qù】的了【le】。如果【guǒ】你再顶着,你父亲就要被斗死【sǐ】了【le】。”当时,我父亲身体状况已经很差了【le】,全身浮肿,十【shí】分衰弱【ruò】,身【shēn】心【xīn】疲惫。我年纪虽【suī】然小,但我感到我必【bì】须【xū】为【wéi】家庭、为我父亲【qīn】分担忧愁。所以我下了决心,将家中的户口本【běn】偷出去,偷偷地将户口【kǒu】迁出【chū】。至于当时插队的方向,往北【běi】方去就是【shì】内蒙古、黑龙江,往南方【fāng】去就是【shì】江西【xī】、云【yún】南。老师【shī】为我出主意说,内蒙古是牧区,不用【yòng】一年四季干农活【huó】,相【xiàng】对吃苦要少一些【xiē】。所【suǒ】以我【wǒ】就选了内【nèi】蒙古。当父母知道我已经将【jiāng】户口迁出,要去【qù】内【nèi】蒙古插【chā】队落户时,他【tā】们当场抱头痛哭【kū】起来,我母【mǔ】亲更是非常的伤心,哭成了泪人。就【jiù】在这【zhè】一年,我们一【yī】家【jiā】三【sān】口又被赶出大【dà】同里29号的客【kè】堂【táng】间【jiān】,被安排到【dào】武【wǔ】定路一间不到12平方【fāng】米的小【xiǎo】房【fáng】子里。我与父母分别去内蒙古时,心【xīn】情【qíng】实在是糟糕透了。

采访者:你年龄【líng】这【zhè】么小就离开父母和家乡,到内蒙古这么远【yuǎn】的【de】地方去【qù】插队落户,肯定吃【chī】了很多苦,可以谈【tán】谈当年插队落户【hù】的经【jīng】历【lì】吗?

陈颂周:我离开上【shàng】海去内蒙【méng】古插队时刚过15周【zhōu】岁,连16周岁都不到。我们【men】这一批知【zhī】青到达内【nèi】蒙古后,当【dāng】地的老乡接待我们还是比较热情的【de】。他【tā】们把几家条件相对较【jiào】好的家庭,安排给我们【men】住宿,但是我们上海【hǎi】去的【de】知青还【hái】是不能适应当地人【rén】的【de】生活方【fāng】式。当地老乡【xiāng】无论男女【nǚ】老少,全家人【rén】是睡在一个炕上的。尽管老乡把炕头【tóu】让【ràng】给我们知青睡,因【yīn】为炕头【tóu】最【zuì】暖和,在当地都是留给老长辈睡的,可见他们对我们已【yǐ】经是够热情的了,可作为大城市【shì】来【lái】的【de】我们还是【shì】不习惯【guàn】。我们一起去的八【bā】位女生【shēng】,同时提出异议【yì】。当【dāng】地老乡就把一所学校的教室改造了【le】一间出【chū】来,给【gěi】我们八个【gè】女【nǚ】生【shēng】居【jū】住。

采访者:你当年在内蒙古插队时具体做些什么?

陈颂周:内【nèi】蒙古的冬季是不干活【huó】的,他们那【nà】里一年只干半年【nián】活,到了【le】冬季就【jiù】躲进【jìn】屋内。我还算幸运的,因为当地缺医少药,加【jiā】上【shàng】我母亲是位医务工作者,所以政府的【de】慰问团就指定我到上海来学医,回去后做赤【chì】脚【jiǎo】医生【shēng】。我【wǒ】曾经在延安西路【lù】地【dì】段医院、第【dì】一妇婴医院【yuàn】等医院学到【dào】了许多医学【xué】知识【shí】。

回到内蒙【méng】古后,我作【zuò】为赤脚医生,用【yòng】自己所学到的医【yī】学知【zhī】识为当【dāng】地老乡服【fú】务,很受【shòu】欢【huān】迎,还接生了好几个小孩呢! 两年后,我父亲得了严【yán】重肝腹水,病危通知频发。我母亲一个人要上班,又要照顾父【fù】亲,实在忙不过【guò】来。我的一位亲戚就和我母亲提议,想把我从内蒙古调到安徽【huī】插队【duì】,这样【yàng】能离上海近点。因为从内蒙古插队的地方到上海起码【mǎ】要【yào】两到三【sān】天【tiān】路程,而从安徽插队的地方基本上一【yī】天【tiān】之内就可以回到上【shàng】海,要【yào】是有什么急事,也可【kě】以尽【jìn】快赶回【huí】家【jiā】。为了能【néng】调到离【lí】上海近点的地方【fāng】,我【wǒ】的这位亲戚通过熟人联系,将我【wǒ】调到【dào】了安徽宿县插队。说句真心话,在内蒙古插【chā】队时,我的工【gōng】作相对【duì】轻松,而【ér】到了安徽之后,尤其是碰上农忙,反而【ér】比较艰辛。当【dāng】时,安徽宿县【xiàn】不是像内蒙古那样是用牲口犁地的,而是用人力进行的,非常【cháng】辛【xīn】苦。但是,辛苦归辛苦,在【zài】安徽插队【duì】期间也有很大的收获,那【nà】就是我拜了一位很好的美术老师。我【wǒ】的老师刘季雨出身于书香【xiāng】门第,毕业于浙江美【měi】术学【xué】院,是著名【míng】画家【jiā】关【guān】良先生【shēng】的高足。刘季雨先生在艺术上【shàng】是【shì】很【hěn】有成就的,只是在当时的政治环境【jìng】下,被无辜【gū】地卷入漩涡【wō】,下【xià】放【fàng】到宿【xiǔ】县任教。我很【hěn】幸运,能在宿县【xiàn】插队时遇到这位刘老师【shī】。1977年恢复高考第一年,我【wǒ】以【yǐ】全区第一名的成【chéng】绩考【kǎo】取了【le】上海戏剧学院舞美专业,第二名也是一位上海知青【qīng】。当时“文革”刚【gāng】刚结束【shù】,左【zuǒ】的一套思想还【hái】禁锢着人们的脑子【zǐ】,安【ān】徽当地的青年也有想进入上戏,所以当地的招生办就为当地【dì】青年争【zhēng】取了两【liǎng】个【gè】名【míng】额。当【dāng】地【dì】招生【shēng】办【bàn】用我父亲有历史问题说事,说我的名字叫陈颂周,就是陈【chén】子祯【zhēn】的狗崽【zǎi】子。而另一位上海知【zhī】青家庭成分也不过关,所【suǒ】以,当地招生办以【yǐ】我【wǒ】们两个【gè】政审不【bú】过关为由,替换上两个他们【men】的人。不【bú】过上戏到安【ān】徽来的老师【shī】很【hěn】惜才,并且充【chōng】满正【zhèng】义感。我【wǒ】还记得他【tā】们的【de】名字,一位叫戴文明,一位【wèi】叫程锦和。这【zhè】两位老师认【rèn】为我们两位上【shàng】海【hǎi】知青专业很优秀,如果【guǒ】因【yīn】为其他原因不能【néng】被录取,他们情【qíng】愿【yuàn】放弃两【liǎng】个招生名额【é】,不再【zài】招当【dāng】地推荐的没【méi】有【yǒu】业务水平的【de】人。最后【hòu】,当地【dì】的两个上【shàng】戏名额【é】就这样给作废了【le】。

采访者:这【zhè】桩事对【duì】您【nín】的打击肯定很大,因为当时能考进大学【xué】是【shì】件非常不容易,也【yě】相当荣耀的事【shì】。

陈颂周:我【wǒ】得知我的【de】专业成绩地区第一名【míng】,并被录取时,心里很【hěn】高兴【xìng】,打包好【hǎo】行李,就发往上海。村里的老乡知道我考上【shàng】大学了,也纷【fēn】纷前【qián】来送行【háng】。但谁知道【dào】,当【dāng】地招生【shēng】办的人【rén】为了【le】私【sī】利,竟利用【yòng】我父亲【qīn】的历史问题做文章,使我【wǒ】失去了进上戏的机会,我整个人都【dōu】崩【bēng】溃了。由于行李已经托运到上【shàng】海去了【le】,回村【cūn】里已无法生【shēng】活【huó】,我只【zhī】能暂住在县城的招待所,一个【gè】人像行尸走肉【ròu】一样地发【fā】呆了好几天。刘【liú】季雨【yǔ】老【lǎo】师知道我的情况后很同情,他【tā】说:“为【wéi】了你的前途,你要和你父【fù】亲的姓名作切割,以防以后再【zài】发生类似的【de】事情。”他帮我改名字,我就姓我母亲的周姓【xìng】,名【míng】字改成庆华。他说:“庆华可以【yǐ】解释【shì】为【wéi】庆祝中华的意思,这样不是【shì】很革命吗?”所以【yǐ】我就【jiù】改名字叫周【zhōu】庆华,一直沿用至今。

采【cǎi】访者:你们当年去插队落户【hù】收入是非常【cháng】可怜的,您是通过【guò】什么方法【fǎ】维持生计的?后来返城大潮出【chū】现【xiàn】,您又【yòu】是在何【hé】时返回上海的【de】?

陈颂周:当年【nián】在内蒙古插队时,每天【tiān】挣的工分钱是少得可【kě】怜的【de】。有时候一【yī】天【tiān】只有几分【fèn】钱,干农活的话连口粮也很难保【bǎo】证,更【gèng】别说来回上海的路费了。当时内蒙古【gǔ】到上海的单程旅费就要30多【duō】元【yuán】,回一趟上【shàng】海【hǎi】探亲的路【lù】费是根本没法挣到的。我【wǒ】们【men】一同插【chā】队的几【jǐ】位男生,比较【jiào】有经济【jì】头【tóu】脑,他们【men】看准了【le】一些商机。比如内蒙古的火【huǒ】柴很缺,价钱【qián】也比上【shàng】海贵好多,上海当时是卖2分钱一【yī】盒,到内【nèi】蒙古就可以卖到四五分钱一盒【hé】。还有【yǒu】一种治疗头痛的【de】中药叫头痛粉,在【zài】内蒙古【gǔ】是很难买到的【de】,也比较【jiào】贵,但在上海却【què】可以买到。所以他们每次回上海就带些火【huǒ】柴【chái】、头痛粉回去卖。火【huǒ】柴上海0.02元,带回去就可以卖到0.04—0.05元。后来,我【wǒ】们【men】女生也学【xué】着男生的样,搞起了“跑单帮”的【de】事情。这样,就可【kě】以将来回的路【lù】费挣出来。现【xiàn】在回想起来,像这【zhè】种火柴【chái】是属【shǔ】于易燃易爆物品,列【liè】车【chē】上是不允【yǔn】许大【dà】量携带的。当时如果发生什么意外的话,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【xiǎng】,想想真的后【hòu】怕【pà】。到【dào】了安徽【huī】以【yǐ】后【hòu】,芝麻、花生和麻油等【děng】土特【tè】产,当时的上海奇【qí】缺,我们就顺便带一些回去送【sòng】人或转让【ràng】掉,抵些路费。不【bú】然【rán】的话【huà】,这些【xiē】来回的路费【fèi】就只【zhī】能【néng】靠家长资助。我们【men】知青也很要强,不希望给父母增加经济压力。当时【shí】我们这些做法被称为投【tóu】机倒把,理论上是要受【shòu】批判的,但【dàn】我们也【yě】是出于【yú】无奈【nài】,为了生计呀【ya】!

采访者【zhě】:很高兴能够采访到陈家【jiā】祥先生【shēng】本人。在我的记忆中,我们弄堂里【lǐ】最聪明【míng】的就是【shì】你这个大哥哥【gē】陈家【jiā】祥了。据我所知【zhī】,你围棋【qí】下得很好,象棋可【kě】以和对手下【xià】盲棋。请谈谈你接【jiē】受【shòu】教育的情【qíng】况?

陈家祥【xiáng】:我是五四中【zhōng】学【xué】65届高【gāo】中毕业的,受【shòu】到【dào】了国家与学校老师们的良好教育。在小学时【shí】担任大队长,中学担任校【xiào】学生会宣传委员,并在少【shǎo】年宫参加科技培训,所以对科【kē】技方面【miàn】很【hěn】着迷。祖父被【bèi】人诬陷,不但受了牢狱之【zhī】灾【zāi】,出狱后还成【chéng】了被管制【zhì】分【fèn】子。在当时【shí】特定历史【shǐ】条件下,有三种人的【de】直系亲属是【shì】不能够被大【dà】学录取的(被【bèi】杀、被关、被管【guǎn】)。所【suǒ】以我参【cān】加高考时,虽【suī】然【rán】数学、物理都考了120分【fèn】(100分满分,20分附加题)、化学考了98分(100分满分【fèn】,无附加题),按【àn】照当时的【de】成【chéng】绩,是超过了名【míng】优大学的录取分数线的,但【dàn】由于祖父的原因,大学录取通知并没【méi】有发到我手上。在【zài】一本、二本录取完成后,我【wǒ】突然【rán】很幸运地被上海科技大学录取,进入无【wú】线电专【zhuān】业【yè】学习。一【yī】年级学了一【yī】个月之后,跳【tiào】级读二年级。1966年“文革”开【kāi】始后,上海科技大学校长【zhǎng】刘芳被人贴大字报,指【zhǐ】出政策明文【wén】规定“被杀、被管、被【bèi】关的【de】直系亲属不【bú】能【néng】进大学”,但刘校长还是破格录取了我。当我从大【dà】字报上了解【jiě】到【dào】这一【yī】真相【xiàng】后,深【shēn】深为刘芳校长的精神所感动,因为【wéi】她使【shǐ】我获得了接受高【gāo】等教育的机会。我弟弟【dì】学习【xí】也【yě】很好【hǎo】,但也【yě】是因为成分的【de】关系,连【lián】高【gāo】中都【dōu】不让他读【dú】。我大学毕业后,被分配到湖南临湘县广【guǎng】播局工作。改革开放后,参与筹建【jiàn】岳阳市电子【zǐ】研究所,并担任研【yán】究所所长十四【sì】年。岳阳市电子研究所在我【wǒ】任所【suǒ】长期间,获得了多项国【guó】家级【jí】和省级【jí】的成果和专【zhuān】利技术。90年代末由于我【wǒ】弟【dì】弟突然【rán】中风,父母年迈需要照顾【gù】,所【suǒ】以我作为引【yǐn】进专【zhuān】业技术人才,调回上海并在上海电【diàn】气自【zì】动【dòng】化设计研究所工作,担【dān】任副总工程师。

采【cǎi】访【fǎng】者【zhě】:作为【wéi】一个学习非常【cháng】优秀的【de】学生,却因为受到你祖父的牵连【lián】,在择校方面受【shòu】到非常大【dà】的【de】挫【cuò】折,连上大学【xué】的机会也差点被剥夺,对此你有什么想法?

陈家祥:当时我年【nián】纪很轻,由【yóu】于出身问题受到牵连,心里肯定是很痛苦的【de】。但随【suí】着自己年龄的增【zēng】长,社【shè】会时代的变【biàn】迁,反过头来【lái】再看祖父曾【céng】经做过【guò】的事【shì】情,他在抗战时【shí】期并没有贪图自【zì】身的享乐,而是积极参与对孤儿的救助以及对贫【pín】困人员的医治。国【guó】共内战【zhàn】时,他还通【tōng】过【guò】广【guǎng】播电台积极为进步【bù】人士做宣传。抗美援朝时【shí】也积极捐款捐物。这【zhè】些行为【wéi】在我们【men】后【hòu】辈看来,祖父称【chēng】得上是个好人,他具【jù】有【yǒu】中国人的【de】正【zhèng】义与善【shàn】良的品德【dé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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