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末诗人易顺鼎在《天【tiān】桥【qiáo】曲》中，写道：“垂【chuí】柳腰肢全【quán】似女，斜阳颜色好于花。酒旗戏鼓天【tiān】桥市，多少游人不忆【yì】家。”

天桥曾经【jīng】和【hé】西单、鼓楼【lóu】、东【dōng】四一样，是老【lǎo】北京最繁华【huá】的【de】地方。元明【míng】时期天桥就已【yǐ】经【jīng】出【chū】现了市场，到清代末期已经发展得【dé】繁荣异常。来天桥【qiáo】，不仅【jǐn】可以看戏逛茶馆，更有数不【bú】尽【jìn】的小【xiǎo】吃摊，最使天桥与众不同的，还要数应有尽有的民间【jiān】艺【yì】术表【biǎo】演。来天【tiān】桥【qiáo】，吃喝玩乐一应俱全。

如【rú】今的天桥虽不复当年，但广场上【shàng】仍【réng】有天桥“八大怪”的塑像。所谓天桥“八【bā】大怪”，指【zhǐ】的是活跃在【zài】天桥地带、技艺【yì】超群的八位民间艺人。京味儿文学作家刘一达曾在八十年代【dài】到【dào】天桥采【cǎi】访【fǎng】过几位【wèi】老艺人，梳【shū】理了三代【dài】天桥“八大怪”的历【lì】史。

本文选自《典故北京》，较原文有删改，已获得出版社授权刊发。

《典故北京》，刘一达著，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20年11月版

原文作者丨刘一达

摘编丨镜陶

“五花八门”是哪“五花”，哪“八门”？

老【lǎo】北京人聊【liáo】到天桥的时候，一【yī】定【dìng】会【huì】说：“那地方真是五花八【bā】门，让人眼花【huā】缭乱。”

“五花【huā】八【bā】门”，五岁小孩儿【ér】也会【huì】知道这【zhè】是一句成语。但什么叫“五花八门”？哪【nǎ】“五花”，哪“八门”？深问您一句，您就不见得知道【dào】了。

有【yǒu】人解释“五花八门【mén】”，是指中国古代打仗的阵【zhèn】势。古人【rén】打仗【zhàng】讲究【jiū】排兵布阵，其中最有名的是“五行阵”和“八【bā】门【mén】阵”，“五花八门【mén】”就是【shì】指这两个阵势，因为它【tā】们【men】变【biàn】化多【duō】端，让人【rén】眼花缭【liáo】乱，所以这【zhè】个成语【yǔ】有目不暇接的意思。

可这【zhè】个成语既【jì】然【rán】是典出【chū】“五行阵”和“八【bā】门阵”，为什么【me】不叫“五行【háng】八门”，却叫“五花八门”呢？显然，这种解释【shì】不能自圆其说。

其实，“五花八门”是过去的江【jiāng】湖的【de】隐语【yǔ】，“五花”和“八门”都是有所指的【de】。

“五花”，喻指五种花，而且这五种花都是喻人的。

它们是【shì】：“金菊花”，喻指卖【mài】茶【chá】的女子；“木【mù】棉花”，喻【yù】指【zhǐ】走街串巷为人看病【bìng】的游医，即郎中；“水仙花”，喻指【zhǐ】妓女；“火棘花”，喻指杂耍【shuǎ】演员；“土中花”，喻【yù】指挑夫。

“八门”，指的是过【guò】去【qù】江湖上卖艺【yì】耍手艺的八【bā】种人，简【jiǎn】单说就【jiù】是“巾皮彩挂，平团调【diào】柳”。

具体【tǐ】讲：“巾”，指的是看相算命的；“皮【pí】”，指的【de】是卖【mài】中【zhōng】草药的；“彩”，指的是变戏法的【de】；“挂”，指的是江湖【hú】卖艺【yì】的【de】；“平”，指的是说书弹唱的；“团”，指【zhǐ】的是街头卖唱的；“调【diào】”，指的【de】是搭棚扎纸的；“柳”，指的【de】是【shì】高台唱戏的。

这“五花八【bā】门”，您在老【lǎo】北京天桥都能找到。不能说天桥这【zhè】地界，出产“五【wǔ】花八门”的这【zhè】些江湖艺人【rén】；只能说【shuō】天桥【qiáo】特有的“气场”，适合“五花【huā】八门”的这些江湖艺人生存和【hé】发展【zhǎn】。

正因为如此，天【tiān】桥在老北京人眼里是【shì】块“杂巴地”。江湖上的【de】许【xǔ】多好玩儿的有趣的【de】，您在这儿【ér】能【néng】见【jiàn】到【dào】。江湖上那些坑蒙拐骗，见不【bú】得人【rén】的【de】阴暗事儿，您在这儿也能碰到【dào】。

当然，天桥【qiáo】最诱惑人【rén】的是杂【zá】耍、曲艺等民间的表【biǎo】演艺术，它【tā】也被视为老北京曲艺和杂【zá】技的发【fā】源【yuán】地【dì】，比如相声就是在【zài】天桥产生的，还有一些曲艺的曲种、杂技的表演是在【zài】天桥唱出【chū】来演出【chū】来的，包括代表北京【jīng】的剧【jù】种评【píng】剧【jù】。

北平沦陷时期，民间艺人金业勤在天桥卖艺。

第一代天桥“八大怪”

在天桥各种民间表演艺术中，最有名【míng】的【de】就是【shì】“八大怪”了。这“八大怪【guài】”，是八【bā】位以【yǐ】“怪”著称的艺人，跟“八门【mén】”没有任【rèn】何【hé】关【guān】系。

一个艺【yì】人能【néng】跟【gēn】这个“怪”字【zì】沾边，那可【kě】不是【shì】简单的事儿，其身手肯定不【bú】凡，而且要有与【yǔ】众不同的绝活儿。

我在20世纪80年代初，曾多次到天桥地区采【cǎi】访。当时天桥地【dì】区的许【xǔ】多老【lǎo】胡同和平房还没拆，老天【tiān】桥演艺场子的遗【yí】迹尚存，一些天桥【qiáo】的老艺【yì】人还在。在这【zhè】里【lǐ】的【de】街巷【xiàng】漫步，还能感觉到老天桥的古【gǔ】韵。

我【wǒ】先后采【cǎi】访了“大【dà】狗【gǒu】熊”“飞飞飞”“虫子杨”“大刀张”张宝忠的儿子【zǐ】张少杰、“摔跤满”满宝珍、玩【wán】车技的“小老黑儿”等老天桥有名的【de】艺人。

双【shuāng】簧表演艺术家孙宝才，绰号【hào】“大狗【gǒu】熊【xióng】”，当时一【yī】些文章说他是天桥的“八大怪【guài】”之一。我采访他【tā】时，他已经【jīng】八十多岁【suì】了。

老爷子是在北【běi】京曲【qǔ】艺团退的休，土生土【tǔ】长的“天桥人”。他笑着对我说【shuō】：“我【wǒ】可够不上‘八大【dà】怪【guài】’。当年天【tiān】桥的【de】‘八大怪’在京城赫赫有【yǒu】名，家喻【yù】户晓，说他们‘怪’，名不虚【xū】传。他们【men】的玩【wán】意儿真够得上这个‘怪’字。”

“八大怪”，人怪，玩意儿怪，对他们的说法也“怪”。

“八大怪”究竟都是【shì】谁？在天桥的地面儿上【shàng】，居【jū】然也说法不一。记得当时我问了许多人，这个告诉我“八大怪”都有【yǒu】谁，那个告诉我“八【bā】大怪【guài】”是谁，十个【gè】人十个说法，最【zuì】后把他们【men】告诉我【wǒ】的“怪【guài】”放到一起梳理，竟然弄出二十多个“怪”来。

到底谁【shuí】是【shì】“八大怪”呢？后【hòu】来我查【chá】了许多老【lǎo】北京有【yǒu】关天桥的史料【liào】，发现【xiàn】原来这“八大怪”是有“时间段”的，也就是说不同的【de】历史时【shí】期，有【yǒu】不同的“八大【dà】怪”。

“八大怪”是【shì】天【tiān】桥艺【yì】人们比【bǐ】较公认的“怪人”。这些“怪人【rén】”出【chū】现在三个时期：

第【dì】一【yī】个时期是清朝末年的光绪年间，这个【gè】时期，是天桥民【mín】间艺【yì】人的初起阶段【duàn】，被人【rén】们评为【wéi】“八大怪”的算是第一拨。

这拨“八大怪”的【de】第一“怪”，是唱【chàng】太平歌词、说相声的朱绍【shào】文，他的艺【yì】名【míng】叫“穷【qióng】不怕”，祖【zǔ】籍浙江绍【shào】兴，是汉【hàn】军旗【qí】人。

“穷不怕”

朱绍文生于1829年【nián】，死于1904年，活了七【qī】十五岁。他【tā】从【cóng】小学的是京剧，唱架子花脸，后来标新立异【yì】，改唱太【tài】平【píng】歌【gē】词，并与说相声的“孙丑【chǒu】子”结拜【bài】为把兄弟。

在天【tiān】桥表演【yǎn】，行话叫“撂地”，即【jí】在地面儿圈出一【yī】块场地，演员在“地上”表演【yǎn】，演【yǎn】完一段，向【xiàng】观众【zhòng】收钱，所以又叫“平地抠【kōu】饼”。要想【xiǎng】让观众掏【tāo】钱【qián】，您【nín】必须得有真功夫。

朱绍文会【huì】的【de】玩意儿【ér】很多【duō】，他除了即兴演唱太【tài】平歌词，还擅长用白沙子在地上撒【sā】字，为后人津津乐道的是他撒的【de】一副【fù】对联【lián】：“画【huà】上荷花和尚画，书【shū】临汉【hàn】字翰林书。”

这【zhè】副对联正【zhèng】着【zhe】念【niàn】，反着念，音是一样的。写这些是为了“粘圆【yuán】子”，江湖术语招人的意思【sī】。白沙【shā】撒字，堪称【chēng】天【tiān】桥一“怪”。

朱绍文还会【huì】打竹板【bǎn】，他手里【lǐ】的竹【zhú】板上刻着两句话：“满【mǎn】腹文章穷不怕【pà】，五【wǔ】车书史落地贫。”“穷不【bú】怕”这【zhè】个【gè】外号就是这么来的。

他收了【le】两个徒弟，一个叫“贫有本【běn】”，一个叫【jiào】“穷【qióng】有根”，有时【shí】三人一块【kuài】说相【xiàng】声。他们编的【de】相声针【zhēn】砭【biān】时弊，嘲讽陋习，一时【shí】传为佳话。

1872年出【chū】版的《都门汇纂》里，有一首说他的《竹枝词》：“白【bái】沙撒字作生涯，欲索【suǒ】钱财谑语发，弟【dì】子更呼‘贫有【yǒu】本【běn】’，师徒名【míng】色也堪夸。”

相声这【zhè】种表演形式，在朱【zhū】绍文【wén】之【zhī】前，已经在天桥出现，但是朱绍文有文化【huà】，他【tā】改编了许【xǔ】多民【mín】间笑话，并且【qiě】采用说、学【xué】、逗、唱的【de】形式，使相声这种【zhǒng】民间表演更加完善。

朱【zhū】绍文创作了许多相声作品，如【rú】《字象》《黄鹤楼》《庄公打【dǎ】马》《八大改【gǎi】行》等，已成为经【jīng】典【diǎn】作品，至今仍【réng】被相声【shēng】演员表演【yǎn】。

第【dì】二【èr】“怪”是滑稽演员“醋溺高”。“醋溺高”是他的外号，什么意思【sī】呢？至今无【wú】解。江湖上只【zhī】知道这个【gè】人【rén】姓【xìng】高，叫什么名不知【zhī】道。

此人整天蓬头垢面，留着脏兮兮【xī】的大胡子，身【shēn】穿油【yóu】脂麻花【huā】的布袍，一脸【liǎn】滑稽相，擅长模仿各种人物，说【shuō】学逗唱，无所不【bú】能【néng】。

《朝市丛载》一书【shū】对他【tā】的描写是【shì】：“一脸黑泥连鬓【bìn】毛，手拈草珠旧纱【shā】袍。骂人都【dōu】作【zuò】寻【xún】常事，得意人呼醋溺高。”

第三“怪”是演滑稽的“韩麻子”。此人也【yě】没留下名【míng】字，人们【men】只知【zhī】道他【tā】姓韩【hán】。

他【tā】怪在长的模样上，冬【dōng】瓜脑袋，紫黑的脸，眉【méi】目怪诞【dàn】，奇丑无比【bǐ】，一脸麻【má】子，前额还有几道梅花【huā】纹。

他的这副尊容【róng】本身就惹人发笑，再【zài】加上【shàng】他擅长【zhǎng】说、学、逗、唱【chàng】，所以，在天桥【qiáo】，不用拉场子，拎【līn】着大鸟笼子【zǐ】，往那儿一【yī】站，便会招来许多【duō】看客。

第四【sì】“怪”是【shì】敲盆【pén】唱曲的“盆【pén】儿秃子”。人【rén】们也不知其姓名，只知道他的【de】绰号。

所谓的“盆儿”，是【shì】他【tā】在天桥表演【yǎn】，手里总是拿着一个口【kǒu】径一【yī】尺长的【de】瓦盆，用【yòng】筷子能敲出悦耳的声响【xiǎng】，一边敲，一边哼唱自【zì】编的【de】太平歌词【cí】，经常“现挂”抓【zhuā】哏，让人捧腹。

《天桥杂咏》里形【xíng】容他：“曾【céng】见当年盆【pén】秃【tū】子，盆儿敲【qiāo】得韵铮铮。而【ér】今市井夸新调，岂识秦人【rén】善此声。”

第五“怪”是玩杠【gàng】子的“田瘸子【zǐ】”。人们【men】也不知道他的【de】姓名。他【tā】走道【dào】一【yī】瘸一拐，但在杠子上【shàng】却【què】身手不凡，既能寒鸦浮水，又能鹞子翻身，最绝【jué】的是【shì】他能以【yǐ】两【liǎng】个手指支【zhī】撑，在杠子上倒【dǎo】立“拿大【dà】顶”，让人百看不厌。

《朝市【shì】丛【cóng】载》中【zhōng】对【duì】他赞【zàn】誉道：“瘸【qué】腿何曾是废【fèi】人，练成杠子更通神。寒鸦浮水头【tóu】朝下，遍身功夫在上身。”

第六“怪”是表演化装相声【shēng】的“孙丑子”，人们也只知道他的外号，不【bú】知他名字【zì】。他是【shì】“穷【qióng】不怕”的【de】师兄【xiōng】弟，以说相声谋生。长相【xiàng】丑，又常常【cháng】穿【chuān】着奇怪的装束，有【yǒu】时甚至穿着出【chū】殡的丧【sàng】袍【páo】，披麻戴孝，手【shǒu】里拿着招魂幡，做出各种怪【guài】相，来博取人【rén】们【men】的开心一笑。

《天桥杂咏【yǒng】》一书对他的【de】评价是【shì】：“为谋生【shēng】计【jì】戴【dài】麻冠，行哭爸爸又【yòu】呼冤【yuān】。莫道国人多忌讳，也知除假使真钱。”显然对他的这种自【zì】轻自贱、低级下作的表演是嘲【cháo】讽的。

第七“怪”是【shì】表演【yǎn】吹鼻嗡子的“打麻铁壶的”，他【tā】连姓名【míng】都没留【liú】下来，人们只【zhī】记【jì】住了他演的玩【wán】意儿了。

“吹【chuī】鼻【bí】嗡子”就是用两个【gè】特制的【de】小竹管儿插到【dào】鼻孔里，然后【hòu】使劲【jìn】用鼻音通过竹管发出有韵律的音响。随着音【yīn】响，他【tā】还【hái】要【yào】哼唱自编的小调。与此同时【shí】，他【tā】的腰上【shàng】还挎着一个破铁壶，一边【biān】唱着，一边敲打着这铁壶，十分风【fēng】趣，逗【dòu】人发【fā】笑。

《天桥【qiáo】杂咏》里对他的【de】描【miáo】写是：“麻铁壶敲韵调扬，亦能随手【shǒu】协宫【gōng】商。当时【shí】牛鬼蛇神【shén】样，看到而今【jīn】转觉强。”

第八“怪”是耍石头的“常傻子”，人们只知道他姓常【cháng】，名字【zì】没有留下来。外号【hào】“傻【shǎ】”，其实他并不傻。在天【tiān】桥卖艺【yì】时，常带着他【tā】的弟弟，哥儿俩【liǎng】一块耍石【shí】头【tóu】。

常傻子

他【tā】耍石【shí】头兼卖丸药，即所谓“大力丸【wán】”。“撂地”时，放着大大【dà】小小的一堆石头，旁边【biān】是铁匣子，里面装着“大力【lì】丸”。

表演时，手里拿着一块青石【shí】，面对一块【kuài】大石【shí】头【tóu】，嘴里【lǐ】振振有词，然后【hòu】屏气凝神，大喊一声照着那石头砸下【xià】去，顿【dùn】时石头粉碎【suì】。

这时，他对现【xiàn】场【chǎng】的观众说，这【zhè】是吃【chī】了“大力丸【wán】”之后才有的力气【qì】，撺掇【duō】大伙儿买药。这【zhè】大概是最【zuì】早的商品推销术。

《天桥杂咏》对他的【de】描述是：“猛向石头哈一声【shēng】，抡开双臂定双【shuāng】睛。石头撤去【qù】石头垫，肉绽【zhàn】皮开也不成。仙家煮石事荒唐，常【cháng】傻而【ér】今可做粮。顽石【shí】且能迎【yíng】手碎【suì】，何须更觅点金【jīn】方。”

以上的第一拨天桥“八大怪”，有三个特点：

一是【shì】除朱绍文【wén】之外，其他七“怪”都有【yǒu】姓，却【què】没留【liú】下名字，可【kě】见他们几乎【hū】没有文化，社【shè】会【huì】地位比较低。

二是他【tā】们的“怪”，是因为长【zhǎng】得丑。您瞧吧【ba】，不是【shì】麻【má】子、秃子、瘸子，就是傻子、丑子，没一个长得顺【shùn】溜的【de】。

三是他【tā】们【men】的表演【yǎn】比较简单，有的几乎没有什么艺术性【xìng】，只是靠长相古怪，或穿【chuān】着奇特【tè】，做“怪”样，出洋相来博【bó】取观众【zhòng】的欢【huān】心。

第一拨的“八大【dà】怪”，多少【shǎo】有拿这些人【rén】“开涮”和嘲弄的意味。当然他们的表演，除了【le】“穷【qióng】不【bú】怕”以外，也【yě】没有什么“艺”可以传承的。

第二拨天桥“八大怪”

在【zài】清末【mò】民初，20世【shì】纪一二十年代，即辛亥革【gé】命【mìng】前后，天桥又出【chū】现【xiàn】了一批“怪人”，被人称为第【dì】二拨“八大怪”。他【tā】们是：

第一“怪【guài】”是“老云里【lǐ】飞【fēi】”。他【tā】的真名叫白庆林，堂【táng】号【hào】“庆有轩”。他最早【zǎo】是梨园【yuán】行的武生演员，在天【tiān】桥卖艺除了唱两口，也靠打【dǎ】把式翻跟头招揽观【guān】众【zhòng】。

他【tā】“撂地”的场子，用白灰写着“云里【lǐ】飞【fēi】，壁里蹦【bèng】，雨来散，风来乱”。他【tā】的跟头翻【fān】得高，也翻得远，给【gěi】人以云中【zhōng】翻【fān】滚的【de】感觉，“云里【lǐ】飞”名不虚传。

第二“怪”是用鼻哨吹戏【xì】的“花狗熊”，只【zhī】留下外号，没留下真实姓【xìng】名，他的功夫是用两根竹管插进【jìn】鼻孔，能【néng】吹【chuī】出许多戏曲【qǔ】，还有各种鸟兽的【de】声音，边吹边【biān】唱，插科打【dǎ】诨【hùn】，逗人发【fā】笑。

第【dì】三“怪”是口【kǒu】技【jì】演员“百【bǎi】鸟【niǎo】张”，他的真名叫张昆山，老北京【jīng】的许多报章都介【jiè】绍过他，其口技表演惟妙惟肖，自称“凡是【shì】能飞的一概能【néng】学【xué】”。“百鸟张”的口技当年在【zài】京城家喻户【hù】晓【xiǎo】。《都市丛【cóng】载》说他：“学来禽【qín】语韵低【dī】昂【áng】，都下传呼‘百鸟张’。最是柳荫【yīn】酣醉后，一【yī】声婉转听莺簧。”

第【dì】四【sì】“怪”是【shì】耍活蛤蟆的【de】，只留下了玩意儿，没留【liú】下【xià】姓名。因这个演员年过花甲，演出时呼【hū】蛤【há】蟆【má】是学生，一招呼学生，蛤【há】蟆便【biàn】自己爬【pá】过来，所以人们【men】又叫【jiào】他“教书老先生”。其实他并没文化，靠玩蛤【há】蟆玩出【chū】了名儿【ér】。

第五【wǔ】“怪”是耍金【jīn】钟卖唱的，也没留下姓【xìng】名，人们只【zhī】记住了他的玩【wán】意儿。所谓【wèi】“金钟”，是【shì】锃光【guāng】瓦亮的一个【gè】铜【tóng】筒子，亮如明镜，演员拿出各种图片【piàn】，照在铜筒子上【shàng】，幻化出【chū】不同影【yǐng】像，演员一边【biān】摆弄图片，一边唱小曲【qǔ】，非常滑稽。

第六【liù】“怪【guài】”是耍中幡的“王小辫【biàn】”，这在当年天【tiān】桥是非常有名的表演项目【mù】。中幡是用长三丈多的竹【zhú】竿，挑起顶部的【de】伞盖，伞布两边配有小旗【qí】和串【chuàn】铃，整个【gè】中【zhōng】幡有几【jǐ】十【shí】斤重。

“王小辫”

“王【wáng】小辫”托在【zài】手上，顶【dǐng】在肩上【shàng】、头部【bù】、胸【xiōng】前后背，能耍出一【yī】套完整的动作，有【yǒu】“霸王举鼎”“朝天【tiān】一炷【zhù】香”等名堂。“王小辫”在耍中幡的同时，还【hái】带着徒弟现场摔跤表演，每天【tiān】都【dōu】能吸引许多观众【zhòng】。

后来，他的【de】徒弟宝善林“宝三”，继承了他的【de】中幡【fān】表演绝活【huó】儿，现【xiàn】在，天桥的中幡已经被列为北京【jīng】市【shì】非物质文化遗产。

第七“怪”是练铁锤的志【zhì】真和尚。此【cǐ】人的一绝是【shì】，手拿几【jǐ】十斤重的铁锤，一边大喊，一边朝自己的【de】胸部【bù】猛击，却无任何【hé】疼痛之感。练【liàn】完之后，他便【biàn】兜售自【zì】己【jǐ】炮制的“切糕丸”，声【shēng】称【chēng】吃了【le】这种药丸，不但能治饿，还【hái】能抗击打。

《江湖丛【cóng】画【huà】》对他【tā】的这种【zhǒng】“怪举”写道【dào】：“卖打夸张药力真，街头叫喊为惊【jīng】人【rén】。频敲【qiāo】左肋砰【pēng】砰响，也【yě】是千锤百【bǎi】炼身【shēn】。少林肯传【chuán】授【shòu】轻抛，两个铜元卖一包。不信当场来试验，小僧能挺铁锤敲。”

第八“怪”是耍【shuǎ】狗熊顶碗的“程【chéng】傻子”。此人在老天桥非常有【yǒu】名，绝活儿【ér】是头【tóu】上能【néng】顶十三【sān】个花碗，而且顶【dǐng】着碗能做许【xǔ】多高难度动作，花样让人看了目【mù】不暇接。

除了这个绝活儿，他还【hái】会【huì】耍狗熊【xióng】，是天桥艺【yì】人的一个【gè】招【zhāo】牌。《江【jiāng】湖丛画》中对他描写道：“程傻登【dēng】场不耍熊，十三宝【bǎo】塔耍尤工。要知饭碗【wǎn】熊【xióng】牢【láo】固，第一全凭【píng】顶上【shàng】功。”

第三代天桥“八大怪”

民国以【yǐ】后到【dào】1949年北平解放，天【tiān】桥【qiáo】的演【yǎn】艺场【chǎng】子又出现了一些奇人，人们列出【chū】八位来，把他们看作是第三【sān】拨【bō】“八大怪”。他们是：

第一“怪”是【shì】表【biǎo】演滑稽和相声的【de】“小【xiǎo】云里飞”，他的大号【hào】叫白宝山，是老【lǎo】“云里【lǐ】飞”的儿子。因为他戏曲武功出众，折跟头打【dǎ】把式【shì】让人眼花缭【liáo】乱【luàn】，人送外号“草上【shàng】飞”“壁里蹦【bèng】”。

“小云里【lǐ】飞”从小跟【gēn】父亲在【zài】天桥“撂地”，继承【chéng】了父亲的功【gōng】夫，又有【yǒu】所创【chuàng】新，每【měi】次演出，带着【zhe】儿【ér】子白全福和【hé】弟子，每个人扮演【yǎn】不同角色，说学逗唱，插科打诨，逗人发笑。

相声的【de】“柳活【huó】儿”到他这【zhè】儿日趋成熟，他【tā】留【liú】下【xià】了许多“柳活儿”的经【jīng】典，如《炸酱面》《空城计》等，相声名【míng】家【jiā】侯宝林、郭全宝等都跟他学过艺。

第二“怪【guài】”是【shì】拉洋片的“大金牙”，他【tā】的【de】本名叫焦德池，因为嘴【zuǐ】里镶着金【jīn】牙【yá】而得此【cǐ】绰号。拉【lā】洋片是他首唱，同时【shí】他还研究出一套配合照片的唱段。

“大金牙”

后【hòu】来，他的儿【ér】子继【jì】承了拉洋片的演唱技巧，现在，拉洋片已经被列【liè】为【wéi】北京【jīng】市非物质文【wén】化遗产【chǎn】。

第三“怪”是骂大街的【de】“大【dà】兵黄”，此【cǐ】人大【dà】号【hào】黄才贵，早年【nián】在【zài】军阀部队【duì】当过兵，也负过伤，练就了他身上天不怕【pà】地不【bú】怕的“野”性。

他在天【tiān】桥主要是靠【kào】卖药糖谋生，为了招人，他身上穿着黄【huáng】马【mǎ】褂、紫缎子长袍，手持文【wén】明棍，对【duì】官场【chǎng】和【hé】民间【jiān】看着【zhe】不顺眼的事儿【ér】，便扯着嗓子叫【jiào】骂。他骂人骂事，鞭辟入里，酣畅【chàng】淋漓，都【dōu】是老百姓想【xiǎng】说不【bú】敢说的，所以观众【zhòng】听了都觉得解气。

虽然他多次被巡警抓走【zǒu】，但【dàn】他的“兵【bīng】痞”劲头儿，谁【shuí】也奈何不【bú】了【le】。抓了【le】放【fàng】，放了抓【zhuā】，最后索性放任自流【liú】了。“大兵黄”骂大街，当年在天桥绝对【duì】是一“景”，当然也是一“怪”了。

第【dì】四“怪”是表演【yǎn】耍牛骨数来宝的“曹麻【má】子”，他的本名叫曹德奎【kuí】。他从小跟“黑泥鳅李”学【xué】艺，在天桥“撂地”时，带【dài】两个徒弟，化【huà】上装，手里拿【ná】着“合扇”，这种【zhǒng】响【xiǎng】器俗【sú】称牛胯骨，上面有十三个【gè】小【xiǎo】铃铛，所以又叫“十三太保”，两个徒弟也化上【shàng】装【zhuāng】，手里打着快板。

表演时，“曹麻子”常常现抓词儿，内容【róng】主要【yào】是【shì】针砭【biān】时弊，揭露社会阴暗的。这些段子被【bèi】后人【rén】整【zhěng】理，现【xiàn】在【zài】还有演员表演，例如《骂【mà】摩登》《打天【tiān】坛》《变法【fǎ】》《拆城墙》等。

第【dì】五“怪【guài】”是说对口相声的焦德海。他是徐有【yǒu】禄的【de】徒弟，相【xiàng】声“八德”之一，给他捧【pěng】哏的是刘德智，他说【shuō】的相声亦庄【zhuāng】亦谐，模拟人物惟妙惟肖，拿手的名段《交地租》《羊【yáng】上【shàng】树》《粥【zhōu】挑子》等，令人捧腹【fù】。

不过，把他列入“八【bā】怪【guài】”有些牵【qiān】强，因为跟那些【xiē】“怪”人相比，他的幽默还是【shì】比较“文”的。他的【de】徒弟【dì】有单口【kǒu】名家张【zhāng】寿臣，以及白宝【bǎo】亭【tíng】、于【yú】俊波等。

第六“怪【guài】”是练气功和摔跤的沈三。沈三【sān】是天桥的名家【jiā】，当【dāng】年他【tā】的气【qì】功绝活儿“胸前开石”“双风贯【guàn】耳”等，现在仍被人【rén】津津乐道。

所幸这【zhè】些绝活儿被后人传承，现在【zài】还有人【rén】能【néng】表【biǎo】演。沈三的【de】摔跤也很有名，他的徒弟后【hòu】来有的成为【wéi】全国中【zhōng】国式摔跤冠军【jun1】。

第七“怪【guài】”是蹭油【yóu】的【de】“催巴儿【ér】”。他的本名叫周绍棠【táng】，“催巴儿”是【shì】带有贬义【yì】的老北京话，即【jí】“祟催【cuī】”，给人打下【xià】手之意。

他不是艺人，是卖野【yě】药的，主要卖能去油污的药剂【jì】和治皮【pí】癣的【de】药。跟一般摆摊儿设棚卖药【yào】的不【bú】同，他边走边吆喝【hē】，有【yǒu】时还故意在人衣【yī】服上【shàng】蹭【cèng】点油污，然后用他的药剂当【dāng】场擦拭。

逛天桥的都知【zhī】道【dào】天桥有这么【me】一号【hào】，但他在人群中到【dào】处游窜，谁【shuí】也不知道什么时【shí】候就被他蹭一下，所以在老天桥他成了“怪【guài】”人。

第八“怪”是【shì】表演赛活驴的关【guān】德俊。驴是用黑【hēi】布精心制作的，驴头做得跟真驴相仿，穿在身上，像【xiàng】“活”驴一样，舞台【tái】上有许多【duō】道具，表演时的一些高【gāo】难度动作【zuò】，让人提心吊胆，但【dàn】他【tā】却从容不【bú】迫。“赛活驴”的表演作为老天【tiān】桥的民间艺术【shù】，已【yǐ】被【bèi】列【liè】为北【běi】京市非物质文化遗【yí】产，现【xiàn】在还有演出【chū】。

天桥的“八大怪”仅【jǐn】仅是【shì】民间的一种【zhǒng】说法，其实，老天桥【qiáo】卖艺的知【zhī】名【míng】艺人和“怪人”绝对不止这些【xiē】，比如史【shǐ】料记载过的“架黄【huáng】瓜”“张狗子”“气【qì】功断石傻子”，等等。

天【tiān】桥三【sān】个【gè】不【bú】同时期的“八大怪”，还是很有代【dài】表【biǎo】性的，通过【guò】这【zhè】些“怪”，可【kě】以看出老【lǎo】天桥的特【tè】点【diǎn】，您要想在天桥的地面儿上刨食，想要出人头【tóu】地，不在艺术上有绝活【huó】儿，就得在“怪”上做文章。

比【bǐ】如【rú】那位【wèi】靠骂大街【jiē】出名的“大兵黄”，“怪”到让人称奇了，您也就出名了。由此说【shuō】来，老天桥本来就是一【yī】个很怪的【de】地方。

原文作者 | 刘一达

摘编 | 镜陶

编辑 | 王青

校对 | 陈荻雁

来源：新京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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